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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紀不大,二十六七歲上下,不是那種讓人一看就眼前一亮的英俊,但清晰有力的面部線條所襯托出來的那種硬朗帥氣卻是旁人無法媲美的。 只是,他的眼眸里有種難以言說的銳利,如一柄劍,仿佛可以穿透任何障礙物直抵人的內心。海棠不清楚那冰冷而警戒的目光意味著什么,卻沒來由地渾身打了個哆嗦,室內溫暖如春的氣息與她腳底冷不丁躥上來的寒涼形成猛烈的撞擊,這股奇異的感受迫使她勇敢地迎視向那對鋒芒深藏的眸子,象一只初生的牛犢那般毫無怯意。 他們的對峙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因為那男子很快就把目光轉開了。 激動的情緒過去之后,馮叔似乎這才想起來房間里還有其他人在,指著羅俊對蓉蓉道:“來,我給你介紹,這是我最得力的助手羅俊。” 鄭群在一旁及時開口,“叫羅叔!” 蓉蓉眨了眨眼,對稱呼這么年輕的男子叫叔叔實在是勉為其難,不過僅僅停頓了片刻,她還是很乖順地喚了聲,“羅叔。” 羅俊似乎也不太習慣這個稱謂,冰冷的臉上居然泛起一絲略帶尷尬的笑意,微微頷首就算跟蓉蓉打過了招呼。 幾雙眼睛又同時望向閑立一旁的海棠,馮叔笑呵呵地問:“這位想必是蓉蓉的鋼琴老師?” 蓉蓉立刻接薦,“是啊!馮叔,海棠彈琴可好中了!” 海棠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紹,“我姓俞,俞海棠!” “鋼琴是個高級玩意兒啊,蓉蓉你可得好好學。”馮叔筆著囑咐。 “俞小姐來鄭府多久了?”杵在馮叔身后的羅俊突然冒出來一句。 所有人均是一怔,海棠迎視著那對重新泛起警戒的眸子,她不明白他問這個問題在于用意,但顯然不是友好的表示,于是回以同樣冷冰冰的口吻,“兩年。” 馮叔打著哈哈嗔怪地橫了羅俊一眼,滿臉歉意地向鄭群解釋:“阿俊直來直去慣了,你別在意。” 鄭群的臉上并無一絲不悅,“謹慎點兒不是壞事。”言畢,深深望了羅俊一眼。 氣氛無端有些冷,馮叔朗聲道:“我看咱們還是別在這兒打攪蓉蓉上課了,挪個地方談吧,啊?哈哈!” 到底都是場面上過來的人,那一絲微妙的東西很快就被遮掩了過去,琴房里再度恢復了寧靜。 二卷 1.3 接下來的時光,兩人都是心一在焉。 “他們……是誰?”海棠問。 她一般不會對鄭家的事多嘴,但這一次實在是忍不住,當然,她好奇的目標不是馮叔。 “唔,我爸爸的朋友,很多年沒見了。”蓉蓉含糊地回答,剛才的興奮勁兒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臉上轉而浮起一層冷靜的憂慮。 也許是因為性格的關系,蓉蓉并不習慣將家里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似的講給別人聽,即使是她認為最好的朋友。心底的不安越來越濃,她再也無心在琴房里呆下去。 “海棠,不如我們……今天就到這兒吧?” 海棠有些意外,蓉蓉還從來沒有提早下課的習慣,她臺頭看看窗外,光線越來越柔和,離結束的時候倒是也不遠了,便沒有反對,早些回去不是壞事。 蓉蓉已經(jīng)起身朝門口走去,“我讓周嬸去叫司機過來。” 她站在樓梯口喚了幾聲,周嬸很快上來,聽蓉蓉一吩咐,立刻回道:“向師傅被先生差去辦事了,怎么也得有二十分鐘才回得來。” 海棠一聽便乘勢說:“那我坐公車回去好了,也很方便的。”她其實不習慣坐鄭家的車,雖然車里很舒適,然而那樣的環(huán)境很難讓她不覺得局促,太有板有眼了。 “那不行。”蓉蓉不依,“不好你在這兒練會兒琴,二十分鐘很快的。”又吩咐周嬸,“一會兒把廚房的點心拿兩份過來給海棠。” 海棠對蓉蓉的固執(zhí)簡直無可奈何,盛情難卻之下,只得認命地坐回鋼琴邊。 寂靜的琴房里,海棠一遍一遍重復著那些耳熟能詳?shù)那{。 手指在琴鍵上來回地跳躍,心思卻早已不知飛去了何方,她就是有這本事,自己為自己伴奏,讓那悠揚婉轉的旋律成為她思考的背景,舒緩流暢……小指輕柔地劃過最后一個高音,“叮嚀”一聲,圓舞曲完滿地畫上了句號。 她很自然地轉頭,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羅俊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斜倚著門框,雙手插在兜里,臉上的表情仿佛被什么震懾住了,有一層朦朧的柔色,無形中化開了他面部的硬朗,他不知已經(jīng)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海棠吃了一驚,不覺站起身來,“有事嗎?” 羅俊象被驚醒了似的,有些尷尬,“咳……沒有。” 也許覺得這回答太過無稽,他不得不又加上一句,“你彈的什么……很好聽。” 他的友善軟化了海棠的警覺,神經(jīng)也松弛下來,大方地回答,“李斯特的練習曲。” 羅俊偏著頭思索了片刻,而后小心翼翼地猜測,“……古典?” “嗯。”海棠點頭,他臉上那種莫名的神圣讓她想笑,想必他很少聽人彈琴,即使有,大約也是在酒吧聽浪漫的爵士樂或者流行樂,而非練習曲。 “你彈了幾年琴?”他對她好像很感興趣,口吻卻與方才那凜然的盤問有著天壤之別,謙和了許多,還有一種很自然的親切感。 海棠掰著手指數(shù)了數(shù),自己被自己嚇住了似的吐吐舌頭,又很憐惜縮回去,“天哪!已經(jīng)十一年了,我怎么覺得好像沒多久時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