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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開口的當兒,池清就已經聽出這是杜靳平的聲音。 “怎么會呢?”杜靳平將頭顱湊近她的耳朵,嗓音格外低柔,“19XX年L市夢想杯鋼琴大賽青年組的一等獎,短短幾年就忘記了么……海棠——” 池清心驚膽戰地聽著他說話,而他最后那句拖長了聲調的稱呼讓她在一瞬間面色慘白,時間仿佛就此凝滯,她眼睜睜地看見自己勉為其難維持到現在的平靜被徹底地擊破…… 她突然跳起來,一下子蕩開去老遠,后背抵在窗前的桌沿上,嘴角劇烈地抖動,聲音發顫,“你,你是誰?” 面前的杜靳平保持著他一貫的氣定神閑,單手插在褲兜內,臉上是一抹平和的微笑,“別緊張,我不會害你。” “你是誰?”池清只得這一句,反復地問著,眸中溢滿了過度的驚恐,就像被魔鬼擋住了去路,絕望如困獸。 杜靳平見她一副受驚的模樣,遂笑吟吟地在琴凳上坐下來,靠著琴身,面向如臨大敵的池清,手在空中輕輕一揚,“覺得這兒怎么樣?有沒有一點藝術的氣息?知道嗎?我一直在猜想,你見到這個地方的第一反應會是怎樣的,高興還是驚訝?” 池清的神經并沒有因為他舒柔的敘述松弛下來,依然緊繃著,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危險的氣息如此濃重,令她無法懈怠。 杜靳平終于站起來,迎著她走過去,池清的呼吸急促起來,她想往門外跑,跑到大街上,跑到安全的地方去。 可是她沒有,因為深知,面前的這個人抓住了自己的命脈。 他的手拂上她的面頰,冰涼的觸感從指間一直導入他的心田,他眼里的光芒亦不再冷漠,溫柔與癡迷調和著閃爍,讓池清在剎那間眩暈,心跳忽快忽慢,仿佛已全然不是自己。 “第一眼看見你,我就知道,你應該是我的。”杜靳平喃喃低語,手指緩緩向下游走,輕撫池清的頸脖。 她想反抗,可是嗓子眼里被什么東西堵住了,發不出任何音節來,就像在夢中,她已經竭盡全力,可依然逃脫不了厄運的掌控。 “你是我的。”他重復了一句,氣息驟然迫近,“不管你是誰。” 池清只覺得一股灼熱襲上雙唇,她象窒息了似的被擁入一個狹小的空間,全然感覺不到安全與溫暖,只有厭惡與齷齪。 她奮力將杜靳平推開,他沒有提防,后退了兩步,然而,他很快呵呵地輕笑起來,“怎么,你不愿意?” 那是怎樣篤定的笑容,讓池清在悲憤中咬碎銀牙,她用冷冷的目光睨著他,那倔犟的神色與平時的委曲求全截然不同,這使杜靳平在驚詫的同時又感到一種莫名的興奮,他有了要征服她的欲望。 他沒有繼續糾纏她,心安理得地托出自己的條件,“這棟別墅是專為你置備的,只要你愿意,隨時可以住進來,你兒子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難道你不希望自己的日子過好一點兒么?” “我要不愿意呢?”池清嘶啞著發問。 杜靳平聳聳肩,似笑非笑,“當然,你有選擇的權利,如果不愿意,”他的下巴朝門口一揚,“隨時可以離開這兒。” 這句話讓池清暗自松了口氣,也把對杜靳平適才侵犯自己的憤怒降下去了幾分,默默地沉思了片刻,她低聲道:“今天的事,我不會跟韓老板說的。” 杜靳平沒有任何反應。 池清抬腳向門口走去,她明白,即使今天離開,她也已經跟平靜擦肩而過,身后的這個人知悉了她致命的秘密,要想保全,唯有一條出路,那就是接著逃。 然而,這次能成功逃脫嗎? 還未思量清楚,杜靳平的聲音復又響起,帶著些微的調侃,“不知道警方如果聽說五年前神秘失蹤的俞海棠,突然出現在Y市……會有何反應?” 池清的腳步倏然間收住,一顆心猛地墜入深谷,原來,她連今天都逃不過。 赫然轉身,她的語調終于有了真實的色彩,“你真卑鄙!” “終于敢承認自己的身份了?”杜靳平含笑向她走來,他的手很快又搭在她肩膀上,聲音恢復了先前的柔和,用池清又驚又怕的目光凝視著她。 他突然牽起池清的手,“跟我來,給你看樣東西。” 池清已是渾身無力,任由他拖著走出琴房,穿過走廊與客廳,往一處房間而去。 房間大且明亮,巴洛克式的裝潢風格,用繁復的表現手法盡顯豪華與奢侈,然而,池清并無欣賞的閑情逸致,她的目光死死瞪在床頭的一張碩大的相片上。 她清楚地記得,那是她在鋼琴大賽后跟數位獲獎者站在臺上向觀眾鳴謝執意時照的,那時的她,哦,不,那時的俞海棠,多么嫵媚動人又意氣風發! 杜靳平如鬼魅一般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你能想像,這是我在圖書館翻閱舊雜志時發現的么?多美呃!那時的你。緣分讓我們相遇,這是天意。” 他的手自然無比地圈在她肩上,“我真想聽你演奏一曲。” 池清渾身象篩糠一樣顫栗起來,不僅僅是因為對杜靳平的厭惡,還有對自己拼命想要掩蓋掉的事實如今卻被放大了數倍堂而皇之供在頭頂的巨大恐慌。 所有的過去,那些跟鋼琴有關的過去,對她來說就是一場難以解脫的噩夢! 她曾經想,如果這輩子自己從不曾接觸過琴鍵,從沒有對鋼琴迷戀過,她的人生是否能夠就此改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