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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愣地望著他,看他姿勢優雅地結賬,與人微笑著客套…… 山那邊是海 山:情動(12) 她只覺得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話就這樣被悄沒聲息地帶過!胸腔和腦子里有什么東西開始膨脹,心里突生出一股執拗,她一定,一定要讓他知道,過了今晚,也許她再也沒有這樣的勇氣了…… 結完賬,他臉上帶著沉穩的笑意,適才的那一絲無措早已被壓到角落里,再難抬頭。 這么多年來,他始終不偏不倚地走在用理性鋪好的道路上,不曾有過半步差池,過去不會,現在不會,永遠也不會。 “我們走吧。”他笑吟吟地看著她說。 伊楠坐著沒動,只是用眼緊盯著他,目光中帶著難以名狀的狂熱和混亂,“我喜歡你。”她終于又清晰地說了一遍。 他蹙著眉笑了笑,“你真醉了。” 他伸手去扶她,卻被她用力甩開了。 眼淚涌出眼眶的同時,她的心里卻感到一片冰涼。剛才那股熊熊燃燒起來的炙熱火焰又一次輕易被冷水澆滅,她感到從上到下都濕漉漉、涼颼颼的。 她知道自己正在干傻事,而他一絲不亂的表情和始終蕩漾在唇邊的微笑就像一面犀利的鏡子,照出她的愚蠢和荒誕。 她猛地站起來,頭有輕微的暈眩,可是她咬牙穩住了。她逼近他一些,用盡了力氣,幾乎是惡狠狠地對著他嚷:“你聽見沒有——我喜歡你!” 喧囂的音樂戛然而止,也許是兩首曲子交替之間的停頓。而她那句響亮的宣言被數人無比清晰地捕捉到,不少眼睛正朝這邊張望,好奇地尋找那尖厲聲音的來源。 梁鐘鳴終于避無可避,想裝傻都不行了。他側著臉,經過短暫的思考,然后扭過臉來,“伊楠,我不太明白……” 伊楠忽然徹底清醒了。她看著他思索過后的表情,聽著他不慍不火的語調,盡管他還沒開口,她卻已經知道答案了。 四周安靜得如此詭異,那股強大的沉默像一塊巨石一樣朝她壓迫過來,她只覺得心臟越來越沉重,就要喘不過氣來了! 她干了怎樣愚蠢透頂的傻事! 還沒等梁鐘鳴反應過來,伊楠已經失控地沖了出去! 她聽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于是越發加快了步伐,一口氣跑出去老遠,仿佛后面有猛獸追來一般,很快讓自己隱沒在一條老弄堂的黑暗之中。 她把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地喘著氣,覺得非常混亂和疲倦。這樣也好,這樣她還不至于立刻體會到那羞窘難當的滋味! 天還很熱,即使是繁星滿天的夜晚,空氣里涌動的也全都是燥熱。這個季節,一切都不安而躁動。 衣袋里的手機響了一遍又一遍,她拿出來一看,果然是他。她看著那上面顯示出來的他的名字,曾經令她那樣欣喜和期待的名字,現在只覺得刺目。 她狠狠地按了掛斷鍵,然后直接關機。難堪開始在心頭卷起,越聚越濃,她只能強令自己拒絕思考。 在弄堂里七拐八彎后,出口處竟然是護城河,這個地方,她一點兒也不熟悉。可是今晚,她并不在乎。 沿著護城河,她又走了很遠,什么也不想,不去想怎么收拾這個局面,更不去想他現在在哪兒——是不敢想。 漸漸地,連行人都看不見了,路燈也變得昏暗起來,她看看表,果然很晚了。 她不想繼續流浪下去了,但除了租住的地方,她想不出第二個去處。 她在就近的公交車站上想了一番,依然理不出頭緒,腦子里亂亂的,沒法靜下來思考,哪怕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車來了,她看也不看就跳了上去。 車上人很少,司機有些納悶地特意瞟了她一眼,也許是她的神色太古怪了。 她挨著窗坐下,目光空洞,思緒混亂。她突然希望這車能夠帶她遠離這個城市,還她以往的寧靜歡樂…… 車停了,司機揚起嗓門催促她下車。 她迷惘地起身走下去,環顧著四周,心底雖有失落涌起,但理智就這樣一點點地回來了。 這個地方她認得——汽車總站,以前她坐車時常經過這個地方。這個時間,她還趕得上開往西郊的最后一班公交車。 伊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處的。拖著疲憊的雙腳,她慢吞吞地上了樓,走進熟悉的現實中。 舍友都睡覺了,她連洗漱都懶得做,直接推門回房。 床頭柜上壓著一紙留言,字跡潦草,是同舍的曉晴寫的,“伊楠,有位梁先生打了幾次電話找你,要你回來后速給他回電話,他有急事找你。”末尾還附有一行小字:“你要跳槽了?” 伊楠捏著那張紙,剛剛平靜下來的思緒又洶涌翻騰。她無心理會同學的猜疑,只是專注地考慮一個問題:要不要給梁鐘鳴打電話? 她當然清楚他這么著急找她是為了要確認她沒事。她冰涼的心底終于泛起了一絲暖意,可是這暖意很快就被無邊的羞窘和沮喪所吞噬! 那原本自己不清楚、但其實早就在心間萌芽的欲望,那內心深處最隱蔽的秘密,就這樣被自己輕易抖了出來,她怎么可能再與他坦然相對?而以后,他又會怎樣看待自己?! 伊楠的身體再一次陷入冷熱夾擊的煎熬中,像發燒,又像掉進了冰窟。她臉朝下倒在床上,一動也不動,良久,雙肩開始抖動,有壓抑不住的啜泣從掌心泄露出來,在這漆黑的夜里,難堪而絕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