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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楠這才驚覺,一邊探手去拿,一邊扭頭感激地道謝,正好看見他身邊的女孩子在狠狠地擰他腋下的rou,疼得那男生齜牙咧嘴。 伊楠忍住笑,瞟了一眼手機屏上的號碼,很陌生。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把嗓音壓到最低,輕輕地“喂”了一聲。 “姚小姐?” 話筒里傳來似曾相識的聲音。她有些疑惑,“您是……” 對方輕聲笑了起來,“這么快就把我忘了?”頓了一下,方才報上大名,“我是梁鐘鳴。” 伊楠臉上緊繃的笑意尚未退卻,赫然輕呼,“啊?原來是你呀!”乍然而起的驚詫很快就被心底涌起的歡欣蓋過,“我還以為你忘了我了呢!” 她的歡喜之中難以掩蓋那一絲嗔怨,仿佛是在撒嬌。梁鐘鳴的心里又是一動,歉然道:“真是不好意思,本來早該聯絡你,不過……有事耽擱了。”他解釋得很浮泛,語氣里卻難掩疲倦。 伊楠雖然平時粗枝大葉的,卻也不是不通世故之人,當下忙道:“沒什么,我開玩笑呢,您忙正事要緊。” 他在那頭輕松地笑了笑,“已經忙完了。你在做什么?現在有空嗎?我想……我應該兌現那個諾言。” 伊楠深吸了一口氣,胸腔很快被期待漲滿了,“有,當然有空!”心情一好,嘴上又開始管不住了,“您老人家請客,我哪敢不去?”書也沒心思看了,空閑的那只手已經在忙亂地歸置東西,“哎,我到哪里去找你呢?” 梁鐘鳴失笑,“別急,慢慢來,你在學校嗎?還是我去接你吧?” 新老校友很容易就商定了碰頭的地點。 伊楠連宿舍都沒回,興沖沖地背著包一路狂奔至邊門的小巷口。結果證明,自己出來早了。 巷口的小報亭里亮著一盞昏黃的白熾燈,看鋪子的大爺在聽彈詞開篇,半瞇著眼睛,搖頭晃腦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路邊的幾棵法國梧桐在夜色里時不時掉下幾片落葉,無聲無息地跌落在地上。八點了,在巷子里穿梭的人不多,一切都靜謐而蕭索。 原來,秋天早已悄悄來臨了,又是一個凋零的季節。 梁鐘鳴驅車駛入老街,遠遠地就看見通往學校側門的小巷口處,一個女孩兒正站在幽白的路燈下伸長了脖子翹首以待。潔白的燈光肆意灑向她的頭頂,他清楚地看到她凈如白瓷的姣好臉龐,光線在她的下頜和脖頸處交錯出陰影,使得她整個人像一幅素描一樣干凈爽利。 他覺得這情景如此熟悉,仿佛一直在記憶的深處。 到了他這個年紀,很難再有如此忐忑的心境。正在怔忡時,他忽然想起來,在志遠的畫室曾見過一幅素描,畫上的那個女孩兒正是伊楠,連衣服都不曾改變。 車子一點點地接近伊楠,梁鐘鳴的心里卻隱約惶惑起來。他曾答應過志遠,會照顧好“他的”女孩兒,可在當時,他的允諾純屬權宜之計,他又怎么會想到自己真的會再次與她相遇? 如今,他與她來往,真的只是因為志遠的關系嗎? 他還沒來得及想太多,車子已經停在了伊楠的面前。她一早猜出是他,笑吟吟地俯身,往正徐徐落下的車窗玻璃里張望。 梁鐘鳴朝她點了點頭,“上車吧。” 伊楠拉開車門,輕快地坐了進去。 山那邊是海 山:情動(7) 兩人相視而笑。隔了片刻,他才問:“去哪兒?” 伊楠挑眉,“去美食街的大排檔吧,那里的東西可好吃了。”說完,又歪頭望著他,“你不嫌棄吧?” 梁鐘鳴踩下油門,仿佛下了決心似的道:“好,就去大排檔。” 說是大排檔,其實也沒他想象的那么慘不忍睹,是在屋子里的,衛生條件也差強人意。 伊楠晚飯吃得早,此時早已餓了,津津有味地吃著一碗粉條。她見梁鐘鳴光看自己吃,卻不怎么動筷,問道:“你怎么不吃呀?味道不錯的。” 梁鐘鳴拗不過她的熱情,只得拿筷子挑了幾下自己碗里的面,也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伊楠很快解決了自己的粉條,擦凈嘴角,右手托著臉靜等梁鐘鳴。 “還要不要再來點兒什么?” “我飽了。”伊楠捂著嘴應景似的打了個嗝,滿足地對他笑笑。 如果是在別處,跟別的人在一起,他會為對方這樣的失禮感到窘迫。然而,伊楠是他所接觸的人當中最具煙火氣的,她的任何舉止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 他放下筷子,“我也飽了,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 伊楠立刻朝他瞪眼,“你才吃了幾口啊?這可不行!得吃完啊,浪費可恥!” 梁鐘鳴怔住了,看了看她一臉嚴肅的神情,遂笑著搖了搖頭,“很少有人跟我這么說話。” 伊楠有些尷尬,舉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我兇嗎?”很快又坦然,咧嘴道,“我又不求著你什么,干嗎要怕你?” 他笑了,“也許你求我,我會答應。” 伊楠的眼睛一亮,狡黠地盯著他道:“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他立刻有上當了的感覺,但依舊覺得開心,“沒問題,你說。” “現在沒想好呢,等什么時候想好了再告訴你。” 他終究沒吃完那碗面,伊楠也沒再勉強他。兩人步出小餐館,緩緩朝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