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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均誠捧住杯子的手無端有些發(fā)緊,他的身子稍稍前傾,想要壓住莫名的不安。 除了答應他的條件,我已經想不出任何解決我當時困境的辦法,所以后來就有了你 沈均誠緩緩仰起臉來,你是說,我的生父,他,他究竟是誰?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內心的判斷。 他就是你現(xiàn)在的父親沈南章。那時候,他跟我說,他太太身體不好,無法生育,可是他又想有一個自己的孩子,所以 沈均誠感到體內的血液正以一種失控的速度往腦子里奔涌,他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這凌亂的關系讓他怎么也無法正視自己的存在,他究竟是什么?是別人的養(yǎng)子?是眼前這個女人緩解危機的籌碼?亦或僅僅是一紙契約的產物?! 他恍惚間看到自己從一紙黃黃的契約中晃晃悠悠站立起來,那景象實在太過荒誕! 看到沈均誠如此震驚和羞憤的表情,廖鳳蘭的心也早被愧疚湮沒,她深深地低下頭,漸漸啜泣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這只是一項交易我和他,我們各取所需我沒想到,把你送出去之后,我會那么痛苦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我跑去找你父親,我求他把你還給我,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把欠他的錢還給他,只要他肯把你還給我 沈均誠急促地喘著氣,說不出任何話來。 廖鳳蘭憋住一口氣,把更猛烈的哭腔咽了回去,在滿臉羞憤的兒子面前,她怎么也不敢肆意發(fā)泄自己的情緒。 他當然拒絕了我,他用一句很簡單的話就擊敗了我,你拿什么去養(yǎng)他?還是想帶他一起去坐牢?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抱走,偽裝成別人的孩子,再被沈家當作養(yǎng)子領去,我的心在滴血,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沈均誠猛然間站起來,力道之大,掀翻了他身后的那把椅子! 他實在不想再聽下去,這故事不僅讓他揪心,更讓他覺得骯臟無比! 他真后悔,為什么要去把那層遮羞布掀開來,看到里面爬滿虱子的丑陋真相!他寧愿自己是父母不要的棄子,也好過成為如此惡心的交易的產物! 均誠廖鳳蘭大叫一聲,同時往外面一撲,猝然的行為讓她重心不穩(wěn),連人帶椅子栽倒在了地板上! 聽到身后這驚心動魄的聲響,沈均誠不得不停住奔向門口的腳步,扭身低頭看時,但見廖鳳蘭正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她左邊的臉頰大概被身旁繁瑣的裝飾物不小心擦到,泛出一點血印氣來。 沈均誠猶豫片刻,到底不落忍,怒意緩解了些許,無奈地走回去俯身將她攙扶起來。 廖鳳蘭抬起紅通通的眼睛,對著沈均誠喃喃地又道:對不起,均誠對不起盡管她也明白,幾句對不起根本彌補不了什么。 沈均誠重重吁出一口氣,心頭的震撼和扭曲終于在廖鳳蘭狼狽的模樣面前漸漸平緩下來,他靜默片刻,依舊在她對面坐下。 重新平靜下來后,廖鳳蘭又道:你離開我的最初三年,我經常偷偷跑去找你,但是你父親和你養(yǎng)母把你看得太嚴了,我根本沒辦法近身。后來我去求你父親,求他讓我見你一面我已經把要求降到最低了,但他還是不肯答應我。每次我去找他,他就給我一筆錢,勸我忘了你,好好找個人家過日子你父親,其實人不壞再后來,我嫁人了,又生了孩子,才終于死了要把你抱回來的心。 廖鳳蘭唏噓道:均誠,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有時候,半夜里醒來,連我自己都不能原諒我自己如果時間能夠回頭,讓我再選擇一次,我我寧愿去坐牢,也不會和你父親簽下那紙荒唐的協(xié)議。因為因為跟自己骨rou分離的滋味實在太痛苦了 在她的懺悔與淚水中,沈均誠感到自己的心再也無法保持剛硬,適才的憤怒也象被潑了盆水似的,倏地熄滅了。 冷靜下來想想,發(fā)怒有什么用呢?一切都無法回到沒有開始的狀態(tài)。 他伸出手去,從桌邊的紙巾盒里抽出幾張紙巾來,默默遞給涕淚交流的廖鳳蘭。 謝謝,謝謝。廖鳳蘭嘴里喃喃地說著,接過沈均誠遞來的紙巾,擦拭著面龐,可淚水就像泉涌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眼眶里泛濫開來。 沈南章叩門進來時,廖鳳蘭已經平靜了許多,沈均誠的臉上也看不出什么異樣,只是對緩步走進來的父親表情淡淡的。 廖鳳蘭對沈南章由衷感激,謝謝你終于讓我了了多年的夙愿讓我跟均誠見上了一面。 沈南章擺擺手,在他們旁邊坐了下來。 均誠,廖鳳蘭喚他,你父親是對的當年,你若跟著我,只能過顛沛流離的生活,我什么都給不了你看到你能有今天這樣的成就,我很高興,真的 廖鳳蘭蒼白的臉頰上果真露出欣慰而愉悅的紅暈,那絕不是輕松單純的表情,那是穿越了重重痛楚與苦難之后才能綻放出來的花朵,即使再美麗,也難掩蒼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