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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玦喝著綠豆湯,看著她辯解的模樣,想到那日在書房,她動了那幅畫,他都沒問,先沖她發了脾氣。綠豆湯清甜,他喝了一口,卻有些喝不下去了,他總是待她那樣不好。 “不怪你,是我自己沒選好地方。”沈玦將綠豆湯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問明溪:“讓你聽了那么多,能想起發生了什么嗎?” 明溪聞言就有些蔫兒了,她坐在一旁,手托著臉:“沒呢!別人都說,失去記憶時聽到以前的事會想起些東西,我怎么忘得這么干凈啊。” 因為她不是撞到了頭,她是用了忘憂。忘憂的藥性壓著,讓她親耳聽到那時的真相,也沒有半分觸動。她心思活絡,問道:“林之……什么?那位姑娘是你養在別院的人嗎?” 和她一起落崖的林姑娘,她還未見過。 沈玦眼里的笑褪去,掀起衣袍坐在明溪身邊,倒了一杯茶,回她:“她還不配讓你提。” 見他不高興,明溪就真的不提了,坐在一旁靜靜地看他喝茶,心里很想知道一個答案,可也明白沈玦近日公務繁忙,不想給他添亂,就忍著沒問。 夏夜蟲鳴聲聲,不僅不覺吵鬧,反而更覺靜謐。沈玦喝了幾口茶,狀似隨意地問明溪:“這兩日事務多,沒能陪你。明日送你去千佛寺吧。” “千佛寺?”明溪果然來了興致,問他:“也是寺廟嗎?” “娘出家在那里,我們成親這么久,她應該也想見見你。”沈玦神色如常回她。 明溪早就知道沈玦的母親出家許久,可出家之人,前塵盡舍,他們想見沈夫人,沈夫人未必想見他們。何況……明溪心念一轉,聲音低了很多:“你還沒給我解釋呢。” 說完似是覺得難以啟齒,貝齒輕輕咬了咬唇,繼續道:“我不是那種很寬宏大量的人,做不出看你納妾的事。你心里若有旁人,也不要帶我去打擾娘。” 沈玦心里軟成一灘水,他眼尾帶笑,握住明溪的手:“嗯,我喜歡你的不寬宏大量。明日去的路上,我就把事情給你說清楚。” 明溪覺得臉有些發燙,好在夜色深重,借著燈火的光也看不太清楚。她回握住沈玦的手,無比認真道:“朝堂之事詭譎莫辯,我不懂。可夫妻本為一體,我們共進退。無論怎么樣,我都和你一起。” 她幫不上沈玦的忙,只能這樣安他的心。 沈玦借著光看了她許久,人人攀附他都是為了他的權勢,只愿與他同進,少有和他同退。他知道明溪不是說說而已,也更知道,這些都是他騙來的。 他沒說話,將明溪往懷里拉了拉,輕輕抱了抱她。 次日清早,沈玦就備了馬車,等她出門。包袱是他親自收拾的,放在馬車內,數十名護衛在一旁騎著馬,只是天陰沉得厲害,近幾日多了很多雨。 “我這身穿戴得體嗎?”明溪穿了一身素色衣服,看著很是干凈明媚,旁邊人多,她拉著沈玦悄悄問的。 沈玦聞言細細看了她一眼,這一眼極長極認真,像是要把她刻進骨子里,明溪今日打扮得很是素簡,身上是霜色衣裙,發髻簡單,上面只有幾支珠花,雖簡卻不陋,比起平日的美更多了幾分出塵。 千佛寺是佛門重地,她這身是真的用了心。他拉住明溪的手,也悄悄回她:“娘會很喜歡的。” 她不喜歡我,卻定然會喜歡他為她娶的兒媳,這般乖巧明媚。 他一說,明溪終于安心,和他一起上了馬車。馬車還未出城門,就雷聲大作下起了雨,轟轟隆隆的雷聲,聽著有些嚇人。 明溪心里總覺得有些不安,側頭去看沈玦時卻見他臉上沒有什么異樣,反而還輕輕摸摸她的頭安撫她。出城不到二十里,身后傳來噠噠的馬蹄聲,混合在雨里,有一道聲音傳來:“沈大人留步!” 明溪不安,掀起窗簾要看,沈玦輕輕止住她的動作:“不用看,我就送你到這里。” 明溪心里察覺不對,問他:“你不是跟我一起去嗎?” 窗外雷聲混著雨,明明是白日,馬車內也有些昏暗,沈玦輕輕摸了摸她的臉,明溪察覺到他的手拂過她的臉,滑到她的下巴,接著到了唇邊,嘴里被他塞進了什么東西,入口即化,透著一股清苦。 “要你自己去了。”沈玦輕輕捏著她的下巴不讓她吐,手撫上腰間長劍,低聲交代她:“包袱里有幾件你常穿的衣物和七千兩銀票,怕你拿著重,現銀只有幾十兩,都是碎銀子。” 他越這樣說,明溪心里越不安,她握住沈玦的手問他:“你喂我吃了什么?” “藥,你睡一覺,從前的事就能想起來了。跟佛祖許過愿,都會成真的,你好好的。”說完掀起車簾就要下馬車。 他原就沒打算離開,他從來都不是會自己逃命的人,沈府還在,府里的人走不了,他唯一能護的就是明溪這個他新婚沒多久的妻子。明溪,原本就不愿意嫁給他。她現在想陪著他,等解了忘憂的藥性,她應該只想殺了他。 夏日的大雨被風吹著卷向車內,明溪下意識地追過去,攬住沈玦的腰:“你又騙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沈玦吻住了唇。大半的雨水打在馬車上,另外的打在他們臉上,氤濕了他們的眉眼。一個吻,是沈玦這么多日來對明溪做過的唯一沒經過她同意的出格事。 后面的人打馬追來,馬蹄陣陣濺起泥水,沈玦松開明溪,車夫立刻拉住她:“少夫人當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