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頁
蕭銘修作這個決定的時候, 是問過謝良驥的。 謝良驥當時說:“書院已經自成一派,便是從中選一個作山長,也總有另一半人不服,是不是臣都無關系。” “若陛下能給臣這個機會,臣一定不辱圣命,會竭盡所能帶給陛下一個不一樣的晉江書院。”自天佑四年入宮看望過一回謝婉凝,被蕭銘修點透之后,回了謝家的謝良驥一下子就強硬起來。 他一邊盡心教導二弟,另一邊以陛下金口玉言讓指手畫腳的族老們都老實下來,就連他的父母也擰不過這個長子,只得賦閑在家生悶氣。 為了能做好山長,他日日都去族學找老師探討。這幾年時間里,他自己寫了許多本教導論著,以良言公子的筆名在晉江書院多次發表,潛移默化引導著晉江書院的師生們。 這些都是蕭銘修未曾想到的。 等山長這一職定了下來,謝婉凝才知道哥哥作了多少努力,不由跟蕭銘修感嘆:“在我的印象里,哥哥一直都是溫文爾雅的,他從來不生氣,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我真的沒想到……” 真的沒想到,為了她,也為了整個謝家,謝良驥改變了自己,一力承擔起所有的責任。 謝良驥在晉江書院的頭一年或許艱難,后來他的筆名被師生們知道后,書院里的氣氛一下子就轉換過來,對他也越發恭敬。 一晃七年過去,他早就是人人稱頌的謝山長了。 最近這一年,因著書院事多,謝良驥沒能入宮去看她,反而她自己來了烏蘇,親自上晉江書院走這一趟。 馬車一路飛馳,從烏蘇城到東平山腳下不過小半個時辰,行至半山腰上,就得改成騎馬。 索性一家三口都擅長騎術,跟著的宮人們也早就學會騎馬,倒也難不倒他們。 大約傍晚時分,一家子就到了晉江書院門口,剛一走到門房處,就見門房一個守門的護衛出來問:“你們是何人?” 他這句話直接把謝婉凝問蒙了,想必晉江書院人人都知道謝良驥是皇后的兄長,是正兒八經的國舅爺,她要說自己是山長的meimei,很容易被猜到身份。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的蕭銘修就道:“我是謝山長的族弟,途經烏蘇,特地過來拜會。” 瑯琊離烏蘇并不算近,也沒有便利快捷的興盛號,騎馬最快也要小半個月光景,因此謝良驥帶著妻兒一起搬來烏蘇七八年,謝家也沒多少人過來看過。 是以那護衛瞧了蕭銘修半天,又看了看謝婉凝和蕭嘉瑞,再看他們身后還帶著好幾個仆人,確實不像是一伙騙子。 他便點了點頭,回屋囑咐一句,親自進山找人去了。 蕭銘修這次帶著謝婉凝來,一沒跟謝良驥說,二也是想給謝婉凝一個驚喜,所以除了他自己和儀鸞衛,誰都不知道。 謝良驥這會兒正在跟妻子說話,聞言也愣住了:“我哪個族弟?” 護衛跟他面面相覷,也答不上來,他忘記問了。 謝良驥嘆了口氣,叮囑妻子把院中的客房收拾出來,起身道:“我同你去瞧瞧吧,說不定真是族弟。” 等到謝良驥目瞪口呆站在山門口時,是驚訝地說不上話來。 謝婉凝許多未曾見他,如今一見依舊還是舊日那般俊朗,歲月仿佛忽略了他,讓他看上去完全不像三十幾許的人。 見謝良驥驚呆了,蕭銘修捏了捏蕭嘉瑞的手,蕭嘉瑞張口就叫:“舅……堂叔,侄兒跟著爹娘來看望您了。” 謝良驥把目光轉到他身上,更呆滯了。 索性他還算穩重,也不過片刻功夫就回過神來,平生頭一次結巴道:“弟弟、弟妹,里邊、里邊請。” 蕭銘修笑著點了點頭,牽著妻兒的手跟著大舅哥往山里面走。 這會兒金烏早就落了山,書院里分外安靜,學生們大多都在自己的學舍里讀書,沒人出來走動。幽幽燈籠照亮了鵝卵石小路,在一片白墻灰瓦間,綠油油的松柏青蔥挺拔,顯露出幾分古樸儒雅。 等到路上沒了旁人,謝良驥才大大松了口氣:“陛下、娘娘、殿下,怎么突然到訪。” 因為謝婉凝當了皇后,他的平忠伯被升至平忠公,雖依舊還是流伯,但意義卻全然不同。 尤其在蕭嘉瑞被立為太子之后,他這個唯一被皇后惦記的謝家人更是招人眼熱。索性他跟妻子一直都在書院里,免了閑雜人等上門,也還算清靜。 蕭銘修捏了捏謝婉凝的手,讓她跟兄長多說幾句話。 謝婉凝剛才還是紅了眼,不過這會兒已經緩過來,便道:“陛下南巡,今日剛好到達烏蘇,想著哥哥在這,特地帶我來瞧瞧你的。” 謝良驥一聽,頓時感激涕零,半天才說:“多謝陛下。” 蕭銘修道:“都是一家人,何須說見外話。婉凝自來也惦記你,怕你在書院過得不好,見了面還不好意思問,正好路過烏蘇,朕就帶她來瞧瞧你。”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她看一眼就能安心了,來這一趟倒也值得。 謝婉凝道:“書院這里確實清幽安靜,是個讀書的好地方。” 書院最重要的就是讀書,一個書生安不下心也讀不好書,將來又何談治國安民?是以謝良驥來了之后對學生們要求更是嚴格,但賞罰分明,成績好的就會被貼大字報表揚,這樣一來,學生們都想臉上有光,讀書便越發專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