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綾惜攔不住,只好伺候著她去后殿找謝蘭,自己則吩咐小宮人去御膳房安排晚膳。 燙熱鍋子很講究,各種吃法都有,最美的雅號要數撥霞供了。 便是這會兒還沒初雪,無法企及“浪涌晴江雪,風翻晚照霞”的雅致,山腳屋舍里的熱鍋也別有一番情趣。 取小羊羔身上上腦、后退、大三叉兒、小三叉兒、黃瓜條五處最鮮嫩多汁的部位片成薄片,燙進白湯底的銅鍋里,香味一下子便竄出來,叫人食指大動。除了羊rou,兔rou、鹿rou,雞rou和魚rou也都適合用來涮鍋,只要腌制調料用得精準,煮起來也別有一番風味。等rou吃完了,就著油汪汪的湯底再下些菜品,不拘白菜、萵筍葉還是豌豆苗,就著再吃半碗小料,一頓熱鍋子才算熱鬧鬧吃完。 謝婉凝每到冬日就手腳冰涼,最是愛吃這一口,不過在謝家時因為準備太過麻煩,味道又有些大,謝母便不許她多用。 進了宮其實也不允許嬪妃侍寢前吃重口的食物,不過蕭銘修知道她對吃講究,便沒怎么說過這一茬,因此淑妃娘娘很是飽了幾年口福。 一說起熱鍋子,謝婉凝臉上的笑就淡了幾分,不過她很快又重新高興起來:“趁著還能任性,便讓自己舒服些,想那么多做什么。” 謝蘭正在準備花茶,聞言笑道:“怎么這幾日總是想些有的沒有的,娘娘是好福氣人,以后日子不會差的。” 謝婉凝就坐到她身邊,賴在她身上道:“我想吃硬柿子,聽說圍場邊上的皇莊里有,咱們帶一些回宮里用吧?” 從這里到皇莊可不算遠,不過謝蘭倒是會慣著她,一聽便立即開始籌劃起來:“那就叫張之去御膳房那邊問問,若是備著就帶一些回去,若是沒有再去皇莊要也不遲。” 謝婉凝這才滿意點了點頭。 謝蘭見她臉上掛著笑,心里也軟和下來,問她:“真不去看看陛下?” 小脾氣鬧一兩天就差不離了,這一鬧七八日,小情趣也成了無理取鬧,到頭來適得其反,惹得陛下不愉。 這些事,謝婉凝不可能不清楚。 她只是不想清楚而已。 “mama,我還不想見他。” 心里想明白是一回事,真正坦蕩面對又是另一回事,她不是金剛鐵骨,她只是個最普通不過的尋常女子。 若是這時候見他,她擺不正自己的態度,到時候的結局一定會比現在更糟。 謝蘭請聲嘆了口氣:“那就等回宮吧,還有大半個月,你總要適應的。” 人活一世,哪有萬事如意的?不過是許多人知道妥協,能忍受常人所不能,才能換來外人眼中的“一帆風順”。 晚上謝婉凝叫在外面的花廳里擺桌,廳里熱氣騰騰,她還拉謝蘭和綾惜坐在身邊,陪她一起用。 一頓熱鍋子吃得正歡,卻不料突然聽到外面寧多福的聲音:“陛下駕到。” 謝婉凝捏著筷子的手一頓,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謝蘭和綾惜一左一右攙扶起來。 謝蘭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娘娘回回神,要出去迎駕。” “嗯,”謝婉凝深吸口氣,把筷子重新放回桌上,“來不及上妝,這便出去迎駕吧。” 因為是自家宮里用晚膳,她今日也未上妝,頭發沒盤,衣服沒選,還頂著一身熱鬧的火鍋味,就這么來到正殿門口,對蕭銘修拜了下去:“陛下萬安。” 蕭銘修剛進宮門,倒是沒成想她這正用晚膳,見她這一身素凈樣子,不由便愣住了。 “起吧,”蕭銘修清咳一聲,“是否打攪你用膳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卻沒承想謝婉凝往后退了兩步。 蕭銘修就頓在那,半步都不動了。庭院里宮燈昏暗,他臉上的表情晦澀難辨,叫人看不清。 “怎么,你還在生氣?”蕭銘修有些艱難地問。 雖然那天寧多福給了他一個謝婉凝生氣的“理由”,可這個理由他左思右想,卻并不能成立。 一開始這件事就是她幫著處理的,兩人言談之間,她一絲一毫的不愉都沒有。如果不是心里毫無芥蒂,她是不會親自管這事的。 因為了解她,蕭銘修便能肯定,她看重的絕對不是這件事。 可他又想不出別的因由來,這幾日她不來暢春芳景,他就不去芙蓉館,一時間誰都不肯率先低頭,好叫這事就此揭過。 為了這個,這幾天他氣都不順,身邊都黃門也都戰戰兢兢,沒人敢惹他。 倒是沈雁來下午都那句回稟,叫他想開了些。她到底是嬌弱些的姑娘家,他也曾許諾要嬌慣她一輩子,這會兒就簡單認個錯,哪怕他完全不明白自己錯在哪里,起碼能叫她高興便是了。 他一個大男人,何必跟小姑娘置氣呢? 是以,他連晚膳都未曾用,批完折子就匆匆忙忙往芙蓉館趕來。 結果她倒好,見了面竟然還是不肯搭理他。 簡直豈有此理! 謝婉凝看他的臉由白轉青,最后漸漸往墨色靠攏,忙道:“臣妾什么時候生陛下氣了?只是剛用了熱鍋子,身上味道重,怕熏著陛下罷了。” 蕭銘修疑惑地看向她:“真的不生氣了?” 歸根結底,他的重點還是這個。 謝婉凝確實沒有生他的氣,她更氣的是不爭氣的自己,不過見他“認錯”態度端正,她心里頭也輕松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