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
他這么一問,李承望是滿心敬佩,他一臉憧憬道:“陛下真是胸有乾坤,對前朝了如指掌。” 大楚幅員遼闊,有十八省一都,各省布政使和都指揮使加起來將近四十人,每隔三年還要調動一次,他竟一下就能記起來,實在令人佩服。 蕭銘修卻完全沒有在意他這個馬屁,反而皺起眉頭來:“梅氏出了事?” 李承望頷首道:“回稟陛下,正是。十日前,這位小梅爺酒后鬧事,不小心打死了一個夜晚歸家的短工,即日便被收監。” 這一串話說完,李承望就不再開口多言,只看蕭銘修端坐在龍椅上,右手輕輕點著扶手,咚咚咚的聲音在大殿里回蕩,聽得李承望心里也跟著噗通亂跳。 平樂侯就是德妃娘娘的父親,也是太后大妹的丈夫。梅氏子這個時候出事,時機卡得剛剛好。十天時間,也足夠消息從蘇滬傳到冀州,傳到順嬪的耳中。 梅氏子看起來跟順嬪關聯不大,可這里面卻仿佛有千百雙手,每一雙手里都牽著絲線,編織成一張細密的網。 但事關太后,蕭銘修卻不會輕易下定論。 到了天佑三年,太后的態度已經有了明顯轉變。她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翻臉,把好不容易穩住的局面再度掀翻,鬧得整個盛京雞犬不寧,也把王家往深淵里拉。 蕭銘修一時間陷入沉思,這里面牽扯的人太多,甚至這都有可能是特地顯露出來給他瞧的。沈氏到底是親自動的手,還是被躲在暗處的人栽贓陷害,目前還不得而知。 可結局卻已經注定了,順嬪這個孩子留不住,他如今依舊沒有皇嗣。 有那么一瞬,李承望只覺得大殿里一陣冷風拂過,他手腳冰涼,卻不敢端起熱茶抿一口。 好半天,蕭銘修才道:“你做得很好,朕知道了。云州干旱后續你還要仔細盯著,讓百姓先把這個年過去才是。且告訴韶星淵把封北草場的章程盡早做出,務必要在年前落成。” 李承望這才覺得身上血液重新流淌起來,他起身行了大禮,便安靜退了出去。 就在他走后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另一個身穿飛魚服的年輕武將出現在暢春芳景,他仿佛一縷輕言,悄無聲息便進了大殿。 蕭銘修自李承望走后,把他剛才做了閣批的折子全部批完,這才起身走到茶室,背著手站在窗邊肅立。 武將跟在他身后,不遠不近靜穆而立。 蕭銘修看了一會兒窗外的花海,動了動僵硬的肩膀,然后才在茶桌前坐定。寧多福這會兒正好煮好茶,待沁人心脾的碧螺春芳香充盈茶室,便又安靜退了下去。 蕭銘修自己倒了一碗茶,輕輕抿了一口:“說說看。” 武將沖他利落行禮,起身便道:“回稟陛下,經蘇滬儀鸞衛同知回報,十日前梅氏子確實酒后傷人,被傷百姓身家清白,當場喪命。因當時人證眾多,梅氏無法把人保下,便尋駱家出謀劃策。” 儀鸞衛是先帝在時新設御前衛,專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先帝殯天后儀鸞衛轉入蕭銘修手中,奈何上任儀鸞衛指揮使桀驁不馴,直至今年年初才由太后下令奪職,更換成蕭銘修一手提拔上來的姜興澤。 這是太后對他放權的信號,也是蕭銘修對太后越來越放心的根源。 只要儀鸞衛握在手中,那在前朝就多了一雙眼睛,可以讓他輕松不少,也越發得心應手。 蕭銘修把茶杯放下,手指在桌上敲了兩下,便聽姜興澤繼續道:“陛下,這里面的情況比表面上顯露出來的更為復雜,一開始臣也只盯著蘇滬都指揮使看,可后來發現,一力捉拿梅氏子的卻是蘇滬布政使。” 蘇滬布政使蕭銘修自然記得,他是泰安十七年二甲進士,跟瑯琊府的周明山是同科,同時,也是陸首輔的得意門生。 蕭銘修心里有數,倒也沒顯露出半分驚訝來,只繼續喝茶。 剛才忙了一個多時辰,他確實有些疲倦,這會兒雖然說得也是政事,卻比之剛才要放松不少。 可姜興澤要說的話卻顯然沒有說完,只聽他頓了頓,還是繼續道:“后來臣又暗地里查訪,才發現蘇滬按察使是青山書院齊院長的外門學生,他未曾上過青山書院,只跟隨齊院長在家中讀書,外人俱不知情。” 這一次,蕭銘修的眼神才徹底變了。 他的后宮,一個嬪妃懷了孕,卻牽扯到了三個家族。德妃、宜妃和賢妃全部糾纏其中,因為太亂,叫人一下子看不清事實的真相。 究竟是一家所為,還是三家都出了手,誰都說不準。 只是……最后的結局卻殊途同歸,無論是他們誰動了心,也無論是誰出的手,最后三家都得償所愿,最大的輸家卻是蕭銘修自己。 蕭銘修臉色未變,眼神卻漸漸轉冷,他盯著寂靜無波的茶湯看了一會兒,才下旨:“繼續盯著,朕要知道這里面究竟有誰動了手。” 姜興澤微微一愣,卻很快回過神來,他鄭重沖蕭銘修行禮,然后便安靜退了下去。 茶室里便只剩蕭銘修一個人。 可他卻并不顯得十分頹喪,也沒有特別氣餒,他只是盯著茶湯出神,好半天才輕聲呢喃:“還好有你在。” 作者有話要說: 淑妃娘娘:這一章本宮居然沒有姓名! 這章發錯了,哭瞎了!!就當晚上六點的提前更了吧~今天算是三更了,求表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