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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果果不知道說什么好,沉默了一會兒。二伯母繼續在電話里說道:“聽到了嗎?” 牛果果只好回答:“聽到了。” 二伯母:“電話費很貴,我掛了。” 牛果果把錢交給阿花姐,阿花姐嘆了一口氣,說:“我跟你二伯母說你只有四百塊的工資,你自己留一點。” 牛果果:“可是我剛才跟二伯母說了是五百塊。” “你還小。”阿花姐說:“我就說你點錯了。” 就這樣,在阿花姐的照顧下,牛果果可以私存一百塊。 那個時候,牛果果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快快長到十八歲。十八歲,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出現在廠子的名單上,就可以讓廠子將工資打進自己卡里。她每天努力的干活,不是為了當二伯母的掙錢機器。 不過,計劃提前了。 十六歲的某一天,牛果果生了一場病。 高燒不退,燒得迷迷糊糊。因為年齡的關系,廠子不能正常給她買保險,牛果果只能自費。這一次住院,她花光了兩年來偷偷存的積蓄。那個月,二伯母依舊雷打不動的來點:“果果,發工資了嗎?” 牛果果只想哭:“我生病了,在住院。” 二伯母沉默了一下,又問:“那你這個月不給家里打錢了嗎?” 家里? 牛果果不知道什么叫家里,就覺得可笑。 “不僅這個月不打。”牛果果繼續說:“以后也不打。” 牛果果很清楚這句話說出來意味著什么,從今以后,她就是真正的只身一人了。過年的時候,別人有家可回,她沒有。難過的時候,別人可以跟家人通個電話,她沒有。遇到難題,別人可以和親人商量,她也沒有。 后來二伯母又打了幾次電話過來,牛果果都沒接。她把自己的錢存起來,心里還是曾經的那個念頭:買個房子,擁有自己的家。 她不愿意接電話,阿花姐也沒有說什么。牛果果后來跟阿花姐說:“你告訴我二伯母,就說我離職了,你也不知道我在哪。” 阿花姐也只能嘆氣:“好的。” 從那以后,牛果果便和二伯母失去了聯系。 二伯母這邊,偶爾會廬寨的人說牛果果是白眼狼,養她這么大,翅膀硬了就飛走。偶爾別人問起來,她也會沒好氣的回:“死了,牛果果死外面了。” 牛果果從十四歲起就在那個廠子干,每天兢兢業業只想存錢。對于廠里有未成年人這件事,老板和老板娘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政府抓住。可是這小姑娘真的很乖,有人來了自己躲,從不早退從不遲到,也不與人爭吵不與人臉紅,別人不愿意干的活她愿意干,不挑三不揀四。廠子里男生的追求她也當做看不見,一心一意只想存錢。 從阿花姐那里得知牛果果的身世后,老板娘把牛果果叫到辦公室。 “你下個月就十八歲了。”老板娘說:“你在我們廠子干了四年,我決定給你一個生日禮物,你想要什么。” 牛果果想了想:“我沒有什么想要的。” 牛果果的要求真的很低,她如今能吃飽飯,自己的錢自己拿著,已經很滿足了。 “你總不能一直在產線上干活吧。”老板娘說:“等十八歲生日后,愿不愿意跟我跑業務?” 牛果果不可思議的看著老板娘,很快點頭:“愿意。” 跑業務也是個辛苦的活兒,但好歹有未來可期。一開始牛果果沒那么上手,都是老板娘手把手的帶著。一段時間以后,她自己也能接到一些單。 存錢的速度加快了! 老板娘問牛果果,是否有心把戶口遷過去,在當地買個房子,可是牛果果認真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廬寨有她痛苦的經歷,也有她快樂的回憶。 或許是苗人根深蒂固的思想在作祟,牛果果依舊思念這片故土。她總是跟人說,日后養老還是要回鄉下的,養幾只雞,種一塊菜地,閑暇時候跟朋友聊聊天。 “我這次回來想要在縣城買套房子。”牛果果問石黛:“你覺得怎么樣?” “很好呀。”石黛聽完牛果果的經歷后,內心雖然不好受,但還是很欣慰。不管怎么說,苦盡甘來了。 有時候牛果果也在想,如果阿爸還在世的話,她會怎么樣呢?會不會和石黛一樣,努力學習,在大學里深造。或許這樣,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 “你呢?”牛果果問:“這些年還順利嗎?” 太陽要下山了,橘黃色的柔光照射過來,似乎為這個山間小城添加了一層濾鏡。遠處有飛鳥飛過,陽臺上的向日葵正開得艷麗,身后的阿爸阿媽還在忙碌。 “我呀。”石黛笑了笑:“我挺好。” 第42章 .破蛹成蝶03我這里很好,學校也…… 石黛記得,水春寨小學畢業典禮的那一天,下了一場細雨。 細雨細細碎碎的打在打在頭頂,不疼,卻很清涼。周校長站在小雨里跟同學們講話,告訴他們無論走到那里,無論奔向何處,都不要拋棄“仁、智、禮、義、信”。 也就是那一天,阿爸問石黛:“你敢一個人去城里上學嗎?” 阿爸說的城里不是鎮上,不是縣城,而是省會城市,那是石黛從未去過的地方。 石黛點點頭:“敢。” 于是阿爸開始張羅,送石黛去更好的學校讀書。阿媽加班加點給她做了幾套新衣服,外婆不嫌麻煩準備了一些好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