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就像上課覺得自己要被老師點名了一樣,有時候糟糕的直覺總是該死的準。 鄭奇逸的聲音響起:你還有什么要展示的?僅憑這些,我不想給你這個A。 施書瑤道:鄭老師? 段覓道:能唱能跳就挺好的,哪不好了? 任遷也跟著說:我也覺得她夠格。 面對三位導師的圍攻,鄭奇逸換了個姿勢,低笑道: 不好意思,我想給C,如果你們看好她,B也行。 一時間,現場的氛圍凝滯,四位導師因為懷絮的評級產生嚴重分歧。 練習生們議論紛紛: 懷絮居然這么牛逼,懷絮這么牛逼居然還不配得A嗎。 鄭老師為什么不同意啊?想不通。 我覺得該給她啊,為什么不給?你覺得呢? 反正給不給我都服懷絮,大vocal。 100個練習生里,唯獨宋鶯時怒火高漲。 其他人不知道鄭奇逸為什么要這樣做,但熟讀了原書劇情的宋鶯時一清二楚。 鄭奇逸十分自傲,他在學生時代就認識懷絮,一度還是懷絮的鄰居,但懷絮從未在意過他。 因為不被懷絮看在眼里的過往,當他在社會上取得成就、遠遠凌駕于懷絮之上時,他在試圖獨占懷絮的同時,死命打壓懷絮。 就像現在,所有人都覺得懷絮該是A,他就是要利用他身為導師的權力和威信,告訴懷絮,你不配得A。 憑什么? 憑什么懷絮要為他病態自私的心理買單? 憑什么懷絮剛剛從命運的深潭里向上走一步,又要沾上臟臭的泥點? 宋鶯時遙遙望著懷絮。 現在是導師們的博弈,懷絮一個人站在臺上,眉眼有些漠然,仿佛討論的事與她無關。 她安靜地站著,宋鶯時便目不轉睛地看著,輕輕咬住下唇。 導師們的爭執久久沒有結果,段覓和任遷都好說話,施書瑤和鄭奇逸卻各不相讓。 施書瑤已經在拍桌子了。 鄭奇逸道:我還是那句話,我需要更多的東西,你沒有那就 她有。 一個清脆的聲音橫空出世,因為沒有麥克風,顯得有些弱小,卻不妨礙現場的人聽見。 鄭奇逸微微蹙眉,看向身后。 不用特意去找,就在最上面的A組,站起來的宋鶯時雙手聚成喇叭,用力喊: 懷絮,你唱啊,我們都想聽呢。 把想拽你下去的人,狠狠踢開啊,懷絮。 第25章 我不想給你這個A。 鄭奇逸坐在臺下、勾起唇角說出這句話時, 懷絮頭一次注意到坐在導師席最角落的他。 當她看向鄭奇逸,一股沒由來的厭惡和抵觸浮上心頭。 恍惚間,她看到另一個鄭奇逸。 他露出詭譎濕黏的笑容, 俊美的臉顯出十足的陰冷, 低喃著說: 就憑你?你配嗎?你做什么都得靠我才行, 沒有我你什么也不是, 知道了嗎?懷絮,你聽到沒有, 嗯? 不要試圖離開我,你一個人能做什么?你什么都做不了,還是想去找宋銘?他算個屁! 你寫的能叫曲子?這編曲和歌詞跟你一樣,就是個垃圾! 無數碎片閃回。 直到最后一幕,鄭奇逸穿著邋遢的白襯衫,跪伏在她身前,神經質地又哭又笑: 懷絮,放過我, 你放過我,我求你,你不就想看我求你嗎?你滿意了吧,你滿意了吧, 放過我 一只黑金的尖頭細高跟出現在畫面內。 它裹著的那只腳膚色冷白, 淡青的血管爬在腳背上, 腳踝細細。 僅看局部, 就能腦補出她的主人定然精致而脆弱。 下一秒, 細高跟踩在鄭奇逸的頭上,研磨著向下踩。 鄭奇逸的臉緊緊貼著冰冷的地磚,姿勢不堪而狼狽。 慵懶的聲音從畫外傳入, 透著無邊漠然: 你死了,我才會滿意。 不用誰來說明,懷絮知道,聲音的主人是她自己。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她。 畫面停滯在這里,像電影放到終點,畫面變成一片黑色。 但冥冥之中懷絮知曉,這不是她的臆想,而是確實發生過在她身上的事情。 只是她忘記了。 畫面碎片中的她冷淡無情,殘酷地逗弄被踩進泥里的仇人。 但她心中卻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只是沉寂如死水,甚至還覺得很無聊。 被這種情緒沾染,懷絮站在臺上,眉眼流露幾分冷漠。 她跟著這股情緒向下陷,流沙席卷在她身邊,拖拽著她往黑暗中沉去。 那里滿是荒蕪,只有無邊的死寂與永夜。 直到懷絮聽到一個微弱卻清晰的聲音 懷絮,你唱啊,我們都想聽呢。 宋鶯時。 她被驚醒。 懷絮握緊麥克風,合眼再睜開,直直抬頭看去。 宋鶯時遙遙站在她的正對面,又高又遠。 燈光映在她身上,她耀眼而明亮,溫暖而有力。 不知為什么,看見宋鶯時,懷絮眼眶泛起溫熱的水汽。 滲進骨縫的陰寒被這零星的火點驅散,懷絮僵冷的身體漸漸回溫。 她張開唇,卻不知說什么,最后輕輕笑了下,問宋鶯時: 你想聽什么? 導演并未打斷她們的互動。 段覓猜測這段將會作為看點放出,她把麥克風遞出去。 麥克風順著練習生一個個往上遞,經過萬嬌,陸雪聞,陶欽,最后到了宋鶯時手里。 宋鶯時攥緊麥克風,坦坦蕩蕩地點歌: 你寫的歌。 懷絮一怔。 她確實把歌詞寫出來過,但沒有給任何人看過,宋鶯時是怎么知道的? 施書瑤沒想到她看中的苗子還有意外之喜,立刻道: 你還會創作? 懷絮如實道:只是半成品。 宋鶯時給她請的老師帶她了解過專業編曲的世界,但她還沒有工具和時間去嘗試。 她曾經寫過只言片語的歌詞,有旋律在腦中不斷回蕩盤旋,在專業人士面前,僅僅算是半成品。 施書瑤道:半成品也行,你清唱吧。 鄭奇逸要說什么,施書瑤搶在他前面開口: 鄭老師作為創作型歌手,一定也很期待。 看到鄭奇逸那張臉,懷絮的眸光冷凝一瞬,她垂睫掩下情緒,忽然覺得不值。 被鄭奇逸影響狀態? 他不配。 這個思緒一閃而過,懷絮把鄭奇逸拋到腦后,閉眼找了找狀態。 沒有伴奏的清唱,最能展現人嗓原本的模樣。 懷絮的聲音清冷疏離,和人交談時像隔著層冰晶,平時這個聲色總讓人覺得無情。 聽她唱歌卻恰恰相反,聽眾會被充斥在字里行間的情緒拽入旋律中,隨之沉淪起伏。 她在用感情唱歌。 她扛著現實重壓所以悶在心底的情緒,她常年孤身一人所以無處釋放的情思,和陌路人不可能觸碰到的她的另一面,全部經由她喜歡的熱愛的歌聲傳達而出。 臺上,懷絮在唱她寫的歌。 臺下,宋鶯時忽然懂了,為什么上臺前懷絮的話變少了。 她在積攢著力量。 演員、歌手、舞者,世界上一切可以稱為創作家的職業,最豐沛有力的源泉,就是他們自身的力量。 他們將自己的血rou和情緒織成奇特而細密的蛛網,用這份會發光的惑人魅力,不動聲色地捕捉好奇而來的觀眾與路人。 懷絮是一位無師自通的捕食者。 等她唱完,再沒有人可以說她不配得A。 不知為了節目效果還是什么,任遷拿起麥克風問鄭奇逸: 鄭老師,懷絮可以得A了嗎? 歡呼聲贊嘆聲中,攝像機對準鄭奇逸。 懷絮表演的太好,超出所有人想象的好,人們在喜愛她的同時,對咄咄逼人的鄭奇逸便愈發心生抵觸。 鏡頭下,鄭奇逸看著舞臺上的懷絮,死死控制臉上的肌rou,掩飾失態。 迷戀與不甘在他眼底交織。 但現場不允許他再說出反對的話,他即使沉默也無法逃避,最后只能道: 我沒有意見。 那么,懷絮,A! 懷絮鞠躬,走下舞臺,往座位席去。 宋鶯時在這條短短的路的終點等她。 懷絮踩著星光臺階,一路向上。 在她剛站上去時,宋鶯時上前一步,迎面給了懷絮一個措手不及的擁抱。 宋鶯時語氣雀躍: 歡迎來到A班! 懷絮評級時是晚上10點多,在她之后還有不少練習生,錄制一直走到凌晨兩點,初評級的流程才終于結束。 舞臺錄制完畢后,兩位男導師就沒進宿舍區了,準備提前離開。 宋鶯時困極了,陸雪聞她們幾個沖上來恭喜她和懷絮,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尤其是對懷絮表達了她們真誠而貧瘠的贊美: 牛逼啊懷絮!太牛逼了!怎么這么牛逼啊!你這么牛逼之前都不說一聲! 懷絮: 宋鶯時在旁邊樂得直笑。 說了幾句話,大家排排站往外走。 宋鶯時走在最后,她回頭,瞥見舞臺下的陰暗角落里,導演在跟鄭奇逸說話。 不知他們說到了什么,鄭奇逸抬眼朝這邊看來。 宋鶯時知道,他看的是她身前的懷絮。 那種黏濕的視線太惡心,好在懷絮正被萬嬌拉著說話,沒有回頭。 宋鶯時主動迎上鄭奇逸的目光,從后面勾住懷絮的脖頸,示威性地抬起下巴。 狗男人,看我的人干嘛?再看試試。 懷絮被猝不及防地搞了下,想回頭,宋鶯時勒得更緊了,她只好直視前方,問身后的人: 你做什么。 宋鶯時帶著嬉笑的熱氣吹在她后頸: 不想走了,你拖著我唄。 你干脆躺下來。 宋鶯時耍賴:其實我上輩子是個掛件,只能掛著。 她們倆的身影消失在演播廳。 鄭奇逸收回目光,皺緊了眉。 那個叫宋鶯時的練習生她包含挑釁和警告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想到宋鶯時那毫不掩飾的對懷絮的占有欲,鄭奇逸不能理解的同時,暗自惱火。 宋鶯時不知道,他是能決定她命運的導師,而她只是個練習生嗎? 她怎么敢的?得了個A就猖狂起來了?以為能替同伴打抱不平了? 鄭奇逸嗤笑一聲,十幾歲的小女孩就是單純。 小女孩,社會可比你想象的復雜的多。 鄭奇逸沒把宋鶯時太當回事,沒想到,在離開白塔前,石芷追了上來。 石芷雖然只是個副導演,但人脈很廣,和上面關系很好,所以鄭奇逸對她很客氣: 石導,來送我的嗎? 石芷這次的態度有些微妙的變化,雖然還掛著笑,但都是成年人,那種氣氛一下子就能感受出來: 上面還沒忙完,鄭老師,我們長話短說。我們春野這期主打和諧友愛,積極向上,所以導師也要表現柔和的一面,該嚴格時嚴格,該親和的時候一定要親和,尤其導師之間,一定要融洽輕松。 石芷說到這,鄭奇逸臉色已經不太好看了。 石芷領了差事,不可能照顧他的心情,于是假裝沒看到,繼續說下去: 鄭老師已經做得很好了,就是懷絮那件事上,以后還是以另三位導師的意見為主,畢竟資歷放在這嘛。 說是資歷,其實還有咖位,兩人心知肚明。 鄭奇逸被話里話外說了一通,就差指著他鼻子說你在這當個花瓶就行,臉色冷極了: 我知道了。 等他回到車上,經紀人剛掛電話,轉頭就訓: 公司給你拿這個資源有多難你知不知道?你第一天錄制就讓節目組不滿意? 鄭奇逸不耐煩道:一件小事而已。 他來之前沒關注節目組資料,坐到導師席才看到懷絮。 臨時起意確實欠了考慮,但他也沒做多過分,怎么一個個都來指責他? 小事?你不考慮節目組,也考慮考慮節目播出后你自己吧?來之前怎么跟你說的,不要得罪導師,你直接跟三家杠上了,你以為你是誰?他們哪個你杠得起?公司又要給你公關! 鄭奇逸攥著拳沒說話,面容鐵青,他不想親口承認他得伏小做低。 經紀人從后視鏡里看他一眼,把最重的一句咽了下去,沒再刺激他。 節目組的石芷掛電話前,說的最后一句是: 也別太為難鄭老師,老師和我們節目實在不合適,還可以換人嘛。 經紀人覺得跟鄭奇逸今天帶來的小麻煩比,這句確實太重了,直接違約換人應該是開玩笑的。 經紀人恨鐵不成鋼:你后面的錄制安分點就不會有事,知道嗎? 良久,后座才傳來鄭奇逸的回答: 知道了。 初評級錄制后,從節目組到導師再到學員,集體困成了狗。 但沒辦法,還有沒做完的事。 像之前說的星卡獎勵,在初評級全部結束后,開始按等級發放。 從A到E,星卡數量分別是10、8、6、4、2。 拿著薄薄的2張星卡,E班一位練習生心驚膽戰: 段老師,下次賺錢什么時候?不會后天就把我淘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