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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贗君在線閱讀 - 第157頁

第157頁

    沈育與他對視,目光平靜,大概稱得上同病相憐:“我也不能確定。從前汝陽有個人,吃蜀地的菜肴,吃到閉口椒被毒死了?!?/br>
    “你還讓宋均趁著水澇,前往各地書佐臺調(diào)查。難道不是先見之明?”

    “是揭老提醒我的,”沈育說,“他原是司農(nóng)部丞,早知個中關節(jié),否則也不會被宦官盯上,非得將他趕出司農(nóng)署?!?/br>
    地磚的涼意從腳爬到頭發(fā)絲。梁珩閉上眼睛,感到沈育摩挲他的手心手背,試圖給予一點溫度。

    謀害先帝的罪名一旦坐實,三宦就跑不了了。甚至無須旁的罪證,也是誅九族的下場。但這不是沈育想要的,梁珩知道,他要的是三宦為他的親人償命。

    “王簡之呢?”梁珩喚了一聲。

    撩簾進來一人,披著渾身冷氣,來了也不問候,兀自坐下烤火。此人身法著實了不得,思吉在外守著,從來不見他身影,每每梁珩一有吩咐,他又神出鬼沒地現(xiàn)身。

    梁珩冷笑道:“卿尤擅潛行,何如替朕潛入仇致遠宅邸,撈一樣東西?”

    “武帝骨戒?”王簡之竟然知道,“沈育早讓我查過,派人喬裝菜農(nóng)進去了,沒找到。再要深入一定會令其警覺。骨戒怎么會在仇致遠手?做么急著找它?待仇致遠伏法,拆了他宅子,自然就有了,也不在這一時半會兒?!?/br>
    梁珩揮手示意他去,此人卻紋絲不動,賴著取暖喝茶,慣來是不拿梁珩當回事的。

    “思吉?!绷虹竦馈?/br>
    簾子一動,王簡之丟了茶杯縱身躍出亭外。

    思吉進來,那茶杯在地上滾了兩轉(zhuǎn)。

    “回養(yǎng)室殿?!绷虹衿v地吩咐。

    夜里,梁珩披著狐裘,坐在殿中軟席,手中一只竹筒,面前擺著年歷。

    思吉過來道:“陛下,還不歇息么?”

    “外面值夜的是誰?”

    “是段左都,要叫他進來?”

    梁珩搖搖頭,看他一眼,難得有點好顏色,將竹筒遞給思吉,示意他求一簽。思吉不明所以,依照他的意思合握竹筒輕輕一搖,掉出來一截簽尾。

    酉。

    戊酉日。梁珩數(shù)著年歷,圈出一天。批語“滿喪門”,黑道兇日。

    思吉嚇一跳,險些求饒:“這這這……陛下您還是自己求吧……”

    梁珩卻突兀地一笑。他最近總是神色緊繃,滿腹心事的模樣,目下一笑,也不見多少開心,很有點哀戚的意味。

    “這不是很好么?”梁珩淡淡地說。戊酉日就在三天后。

    未及三日,兩日后,裴徽的三千軍士已浩浩湯湯抵達東郊鳳陽門。

    王令不退,望都城如臨大敵,城門緊閉,城墻上一夜之間盡是裝備整齊的南軍將士與巨弩。

    朝會之上,先時以為羊悉小題大作的幾位大臣,也著急起來,請求梁珩盡快調(diào)集周邊守備軍,又要找人出城談判。梁珩將眾生百態(tài)盡收眼底,那些穩(wěn)坐泰山的,諸如段博腴、羊悉、許椽,都是早已商量好,又如仇致遠、牛仕達、童方,不知在算計什么。

    散朝后,思吉領了梁珩往鳳闕臺去。梁珩知道有人在臺上等他,今日陪在身邊的是段延陵,便讓他留在下面,不必跟隨。

    鳳闕臺高三百六十級,直指碧霄。正脊的銅鳳凰展翅舒頸,每當盛世太平,其清鳴之音便響徹章儀宮。

    這通天之梯,梁珩從前只徒步爬過一次,那次獨占高臺,出現(xiàn)在他視線里的,是一雙繡金皂鞋,這次依然。

    仇致遠等待小皇帝登上臺面,藏在眼皮下的精光像要刮開他的皮囊。

    “陛下何不叫人抬攆上來,從前先帝,絕不會徒步登樓。”

    梁珩走得累了,一屁股坐在臺階上,滿不在乎道:“先帝是先帝,朕是朕?!?/br>
    “這就是陛下的回答?”仇致遠道,“先帝生前步步為營,如履薄冰,絕不做危害己身的冒險。如此看來,陛下性情當真與先帝不同,竟敢以命相搏。”

    梁珩道:“常侍此言,朕卻不懂?!?/br>
    仇致遠一笑道:“陛下,不必再打啞謎了。請看這宮里宮外,城內(nèi)城郊?!?/br>
    高臺下望,禁宮三重門,道道有閽門衛(wèi)士嚴加把守,南軍巡邏隊手持刀槍戟鉞,排列而過,人數(shù)竟不知不覺較平日多了數(shù)倍,且個個身著甲胄,陣列的氣勢肅穆凜然。

    不消說,在裴徽的威脅下,如今望都內(nèi)外都受到南軍嚴管。

    “世人道竊鉤者誅,竊國者侯,”仇致遠嘆息一聲,“此實是一項錯誤的認知。非梁姓而王天下者,人人得而誅之。過不久,就該殺一示百,以儆效尤?!?/br>
    梁珩除了沉默仍是沉默。

    “臣也算看著陛下長大,實不忍心陛下落到刑場示眾的地步。最后便再給陛下一個機會。鳳闕臺是囚困先帝一生的牢籠,若陛下愿效乃父,南軍與始興就此收兵,依舊拱衛(wèi)王城?!?/br>
    仇致遠說罷,邊上抬來一頂華蓋攆輿,堂而皇之架了仇公下臺階。

    冬日猶如一面赤銅的鏡子,冷冰冰懸掛在東方。梁珩坐在高臺,疾風吹拂著額發(fā)亂拍。他感到溫度絲絲縷縷從體內(nèi)流失,在快要凍斃的前夕,站起來,又一步一步走下鳳闕臺。

    戊酉日前夜,養(yǎng)室殿。

    梁珩叫來思吉,問:“你有沒有那個東西?”

    思吉莫名:“哪個東西?”

    “你們太監(jiān)常用的那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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