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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琴和笛子相繼奏響, 伴隨著漸弱的鼓點聲,清亮的戲腔便在這時登場。 人未出, 先聞其聲。戲聲咿咿呀呀, 如魔似咒, 直入人心底。 孟大頭牌身著一襲水藍色的戲服,盛妝花面,踩著鼓點, 在戲臺上輕輕落下蓮步。 “云煙煙,煙云籠簾房。月朦朦, 朦月色昏黃……” 他的鳳眼帶著獨特幽厚的風情, 在花花綠綠的人群中流連, 水袖纏綿, “情切切, 切情情忐忑。嘆連連,連嘆嘆凄涼……” 到了這句,孟懷期含情的眸光,像一陣溫柔的風, 最終停在柳蘊嬌的身上。 不知是天公作美還是不作美,襯應著孟懷期這曲《瀟湘夜雨》,原本的陰天, 變得有些水霧蒙蒙。 二胡和琵琶交錯響起,半邊是二胡的厚重和悵然,半邊是琵琶輕快的呢喃,像是遺憾惆悵的生命中,還活著的那點亮色。 朦朧的江南,愈發掙脫不了這柔軟到絕望的惆悵。 一時間,她聽不到鑼鼓喧囂,聽不到絲竹弦樂,聽不到人聲鼎沸,仿佛天地間,除了孟懷期,都變成了黑白兩色。 咿咿呀呀的曲調,穿透了她柔軟的心底,劃破了時空。她好像能看到很遠很遠的遠方,遠到十幾年前。 瘦骨嶙峋的小男孩,穿著破舊衣裳,被其他的小乞丐推倒在地拳打腳踢。 起因是他撿了一個別人丟棄的饅頭,而這個饅頭,卻被好幾個人看上。 那些小乞丐不屑與小孟懷期為伍,終日以欺負小男孩為樂,尤其是打腫他的額頭,掐他的臉頰,砸他的腦袋,意圖毀容。他們說孟懷期長一副狐媚樣子,以后是要被賣去給大戶人家做男侍的,他們瞧不起。 一身粉衣服的小柳蘊嬌好像他命中的天神,就在這個時候救了他。 她說:我這里還有半個包子,要不你就和我回家吧? 半個包子,還是她啃過的,分明一點誠意都沒有,卻把孟懷期的心收走了一輩子。 可是后來,孟懷期忽然從鎮遠將軍府失蹤了,這一失蹤就是十二年,直到柳蘊嬌出嫁之前,他才回到京城,搖身一變成了孟大掌柜,統管著柳家的陪嫁莊子。 是原主的記憶。 原主深刻地記得,孟懷期童年時眼中常帶著倔強和希望,饒是被別人欺負到頭破血流,他也從來不哭。十二年后她風華歸來,眼里雖風情脈脈,驕傲含笑,卻在兩人獨處時,流露出痛苦和哀傷。 他失蹤的十二年,經歷了什么…… 她愣愣地看著揮舞水袖絕代風華孟懷期,看著他唇齒微動,眼中脈脈含情,原主記憶中的那個小男孩,漸漸與他的身影重合…… 一場舊夢。 恍如隔世。 她沉浸在原主的記憶中遲遲不愿醒來,忽然手臂劇痛,漫無邊際的痛楚侵襲了她的所有神經,麻木凝固四肢百骸。 蒼術袖子飛竄出一抹綠色,晃了她的眼。 她看到孟懷期神色大變,驚呼著飛下戲臺。 “嬌嬌!” 絲竹聲驟停,仿佛她的心跳也戛然停滯。 喘息—— 喘息—— 無法喘息。 第180章 晏驚寒人生第一次覺得…… 大理寺逃了兩個犯人, 大理寺卿黃盛然卻也遭人擄走。 黃寺卿本以為,要么自己是遭仇家來尋仇,要么是遭犯人報復, 總之是為了脅迫他,他不會好受。沒想到暗地里的人把他帶上不知去向的馬車,好吃好喝地招待著, 啥也不強迫, 只是不能跑。 更為奇怪的是,黃盛然用來辦公的筆墨紙硯、印章公案, 都被一齊帶上了馬車。 他漸漸發覺, 馬車是往江南走的。 馬車外頭坐著兩個男人, 有一個叫魏澤的,武功高強,但不茍言笑。還有一個叫阿滿的車夫, 人憨厚老實,黃盛然有什么要幫助的, 都會找阿滿。 黃盛然知道自己不會有生命危險, 膽子也大了些。 “把我人擄走, 不綁著我, 反而是帶來了我辦案需要的物件, 你的主子,總不能是請我去外地查案吧?” 阿滿笑答:“咱們聽主子命令辦事,主子的意圖咱也猜不透。” “那你們主子是誰?” 黃盛然辦案之人的職業病來了,他看到阿滿神色一亮, 眼里漫出自豪。想來此人的主子把阿滿的心收的服服帖帖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黃盛然就能放心些,阿滿是個好人, 他死心塌地的主子,想必也不會太差。 “前頭就是鎮口了!我們主子說,他沒給您打個招呼就把您擄走,此事多有冒犯,為了表示歉意,他要親自來接您的。” 黃盛然優哉游哉地挑挑眉,既然是有求于他,那他就得端出被求之人的高傲姿態以挽尊。他不僅是大理寺唯一的寺卿,會斷案,會驗尸,更有過目不忘、聽則爛熟于心的本事。他這樣的人才,他家主子,自然是要求著他的。 等他看到阿滿的主子,他險些跪了下去。 “太……太……” “孤在金河的職位是金河總督。” “總、總督!您不是、不是……” 晏驚寒微微一笑,“不是失蹤了,對么?” 黃盛然有些尷尬地點頭。 阿滿癟癟嘴,“三皇子的話,不能信。” 晏驚寒冷冷一笑,也并未追究。 “孤知道寺卿掛心兩個逃犯的行蹤,便幫寺卿暗查了一手。三日內,寺卿便能見分曉。不過寺卿只身一人到了人生地不熟的金河,若沒有孤的幫助,只怕也是抓不到逃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