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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芝始終含著淡淡的笑容端莊立著,聽繼母同意了,也少有情緒添減,只緩緩點了點頭。 “你說要贈些胭脂水粉給她人,倒是個好法子,等下讓朱mama帶你去貨房挑些來,先給我過目,少挑些,莫大手大腳。”王瀾珍因為喬芝的話改了主意,心里一時還不是滋味兒,說完話撇過頭不再看她。 “是。”喬芝垂首應道,然后帶著丫鬟婆子跟著朱mama離開正屋的院子去往貨房。 王瀾珍的陪房趙mama遙遙望著喬芝離去的窈窕背影,意有所指喃喃道:“大姑娘如今已十七了啊,出落得竟比那畫中人還美。” “美有何用。”王瀾珍撩了一下眼皮,“沒有家世撐腰,好皮相就是禍不是福。” 趙mama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高門大戶的正妻更看重家世地位,若空有美貌,給世家子弟看中了,最終落得做妾的下場,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喬芝進了貨房,從箱籠中挑了些原料放心、顏色特別的胭脂口脂類的交給朱mama,并未選取傅粉、黛硯這類繼母為了省錢用了殘次原料的妝品。 雖然去侯府結交高門夫人小姐是喬芝的幌子,但蘭珍館是支撐喬家的產業,里面也有她的心血,喬芝自然不愿蘭珍館名聲受損。 做完繼母交代的差事,喬芝帶著丫鬟婆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喬芝的父親喬慮悰,官拜從六品密閣修撰,整日與典籍史冊打交道,是實打實的薄祿清官兒。喬芝娘親離世后,祖母董老夫人替喬父求娶王家女,有了續弦與長女通力經商掙來的銀錢,喬家才能在寸土寸金的東京城先租后買,挪到如今這四進大院兒。 喬家這座宅院,并非是四四方方的,進了垂花門后直往左走,有一處獨立的小院兒。王瀾珍以姑娘當嬌養的名頭將這處劃給了喬芝,雖看著院落大又清凈,但卻是離正房最遠的。 繼母別有用心,恰好也是正中喬芝下懷。有磋磨兒媳的祖母,是非不分的父親,再有個自私自利的繼母,喬芝只想離他們遠遠的才好。 進了九月,小院兒里種的銀杏樹和柿子樹都到了最好的時節。銀杏樹梢攢滿傲然燦爛的金黃,柿子漸紅似火綴滿枝頭,俱是不做掩飾的肆意張揚。 喬芝站在檐下抬頭觀賞了好一會兒,恍惚覺得今年的銀杏葉更紅些,柿果也更大些。 “連香,待柿子再紅些,叫人來都摘了,各屋都送些去,給大家嘗個新鮮。”喬芝攏袖跨進門扉,慢聲吩咐道。 “是,大姑娘。”連香答,又問道,“樹上留不留些掛果來觀賞?” 往年的柿子都是先摘一半拿來做柿餅,待熟透了再摘下來分吃,且樹上還要留果觀賞,所以連碧才有此一問。 喬芝淡笑道:“不留了,虬枝也是景。” 程mama湊趣接話說:“大姑娘院兒里的柿子總比外頭賣的還甜些,今年結了這么多果子,可便宜老婆子我了。” “mama既愛吃,我把我的那份兒也給mama。”丫鬟連碧打趣道,“因為眼下我不想柿子那美味,只想著大姑娘屆時去侯府赴宴,該穿戴些什么才好掐尖兒出挑。” 聽連碧這么說,喬芝的笑微微收了些,但也沒責備連碧浮躁,權當這丫頭是為自己高興了。 “既如此,將衣櫥都打開,取新些的衣裳出來挑挑。” 喬芝發了話,兩個小丫鬟風風火火的就去取衣裳了,屋子里一時歡聲笑語,人人都消了方才在王瀾珍處聽她明嘲暗諷受的氣。 “大姑娘,這套粉紫蝶穿百花的襦裙最是嬌俏亮眼,又襯膚色,穿這身可好?”連碧興沖沖問道。 喬芝還未搖頭,程mama先否定道:“好看是好看,但有些輕浮。” 有程mama替她開口,喬芝也不必多言了,轉頭看向連香取的鵝黃繡茶花寬領對襟短衫配蔥白旋裙。 “鵝黃可以,但不能多了。”喬芝指了指她們取出來但沒撐起的衣裳說,“就那件銀灰窄袖直領長衫,只在腰間用上鵝黃作腰封即可。” 程mama點點頭:“這件長衫是三經斜羅織,好料子,顏色又穩重,這樣穿去赴宴是正合適的。” 連碧見自己挑的沒派上用場,抿唇將衣裳又收了回去。 直到擺晚膳時,上遞下傳,喬宅一家老少都知道了侯府邀賞花宴的事。用罷飯,眾人坐在廳堂用茶,老夫人和喬父免不了叮囑說教一二。 “你們二人,去了那頂富貴的侯府,嘴巴要甜些,莫要小家子氣。結實些高官夫人,對你們老爺仕途也好。” 董老夫人年輕時臉龐瘦削,如今發福了,面上骨頭又掛不住rou,多顯老態又一副刻薄相。她講話時,家仆們守規矩安靜不語,小輩們懼怕祖母也安分守己,廳堂中唯有她一人的聲音,清寂又沉悶。 “媳婦省得。”王瀾珍不咸不淡地回應了寥寥幾字。 “孫女受教。”喬芝回。 喬芝垂眸端坐,回想祖母和繼母的對話,心中不知怎的生了比較的念頭。 從前她娘親尚在世時,性格柔順謙和,恭奉夫君、孝敬婆母,可這董老夫人尤嫌不足,常擺婆母的譜挑三揀四,而喬父重孝,事事以母親為先,甚少體貼妻子。 若此時被說教的是喬芝娘親,依她的性子,不會像王瀾珍這樣回話簡短,但董老夫人必定還會喋喋不休。然而面對如此敷衍的王瀾珍,董老夫人卻沒再說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