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刀 第102節
書迷正在閱讀:司少的重生嬌妻、夫君每天都想奪舍我、六零炮灰小肥崽、被甩掉的前男友盯上以后、病美人他為何這樣[重生]、女配系統(劇情)、勾引(出軌向 1V2)、惹火上我【H】、欲水(1v1)、麒麟兒(和風NP純百合)
瞧著葉唐那感激涕零的樣子,衛如流帶著慕秋先退了出去。 葉唐被關在這間屋子這么久,吃喝拉撒都在這里,屋子又格外狹小,味道古怪難聞到了極點。 他能適應,但他注意到慕秋一直在死死皺著眉頭強忍惡心。換個屋子審訊也好,就當是他對犯人施舍下一點點善心好了。 *** 整潔明亮的房間里。 葉唐兩手被捆,癱坐在地上。 他有些畏懼陽光,眼睛被陽光一刺激就會不停流眼淚,但葉唐還是貪婪地曬著陽光。 聽著從屋外傳來的撲棱風聲,葉唐有種自己從地獄里活了過來的感覺。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辦法,他再也不想回到那間屋子里了。 衛如流任由他曬了片刻太陽,算著時間差不多了,衛如流指尖輕敲著桌面。 葉唐馬上睜開眼睛,看著衛如流。 衛如流言簡意賅:“名單。” 慕秋坐在衛如流旁邊,握著毛筆,旁邊還攤放著墨硯和一沓紙張,負責記錄這次審訊的具體口供。這是慕秋自己要求的,反正坐著也是無聊,還不如給自己找些事情做。 每當葉唐交代一個官員的名字,慕秋還會在另一張紙速記下來,當葉唐的語速慢下來時,衛如流會在適當時候繼續推進審訊進度。 慕秋很快便記下了七八個名字。 她不認得這些名字,但她認得官職。 無一不是正四品以上的地方官員。 其中還出現了一名二品官員。 難怪衛如流會費這么多心思去審訊葉唐,葉唐的口供果然是被捕官員里最有價值的。 審訊足有一刻鐘,葉唐再也沒有說出新的名字。 慕秋原以為這就夠了,但很快她就見識到了衛如流的審訊手段。 他幾乎一字不漏記下了葉唐說過的話,時不時抽出一句話去問葉唐,若是葉唐的回答前后出現不一致的地方,衛如流會反反復復繼續去問那個問題,不放過葉唐話中任何一處疑點。 這樣做雖然折騰,但收效是極好的。名單上的名字又再添兩個。 之后,衛如流又換了種問法,直把葉唐問得幾乎沒有思考能力,任何回答都是脫口而出后,衛如流才輕輕合攏面前散開的紙張。 “我現在問你最后一個問題。” 葉唐滿身冷汗,都是生生被衛如流問出來的,氣弱道:“你問吧。” “私鹽利益鏈最上面,站著的人是誰?” 葉唐神色倏地一變,眼窩深陷下去的眼睛死死盯著衛如流。 連慕秋也忍不住停下筆看向衛如流。 她有種預感,也許這個問題才是衛如流的真正目的。之前葉唐所交代的所有名字都是附帶的,只有現在這個問題的答案,才是衛如流最想要知道的。 很快,葉唐就知道自己的反應太大了,他迅速收斂了眼中的精光,裝傻道:“什么最上面,沒有最上面。我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說了。” 衛如流一把推開椅子,緩步走來葉唐面前,撩開衣擺蹲下身子:“六年前,你在京城為官,隨后江南總督一職出現空缺,你才前往江南任官。可私鹽販賣最早可以追溯到十年前。” 葉唐張口就要說話,衛如流卻抬手止住了葉唐的話音。 衛如流唇角似含三分笑:“我猜你是想說,十年前的私鹽販賣只是地方官員的小打小鬧,是在你成為江南總督后才開始迅速擴張形成利益鏈的。” 葉唐神色微變。 他確實是想這么說,可是這番話被衛如流先說出來了,他若是再說,那未免太把衛如流當傻子。 方才后背冒出來的冷汗都干掉了,汗濕的囚衣貼在葉唐身上,風一吹過,他整個人冷得打了個寒顫,又因為浮躁的心情再次生出汗意。 葉唐沒說話,衛如流悠悠道:“當然,你還可以說十年前你還在京城任官時,就已經被拉上了賊船,這也說得通。但是葉唐,編也要編得像樣的,別忘了,我抄過你的家。” “私鹽能有多少利潤,我已經查清了。可是數目不對,完全不對,在你們這些人背后肯定還隱藏著某個人。他手眼通天,是在他的庇護下,你們才成功締造了如此龐大的一張利益網。” “你們都在為他辦事,而私鹽利潤的大頭,也全部都被送去了他那里。” 葉唐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直到最后,他忍不住渾身顫抖,大吼道:“壓根沒有這個人!” 他吼得很大聲,可“心虛”兩個字已經明晃晃寫在他的臉上,慕秋這個外行人都能看出不對勁。 衛如流站了起來,走到窗邊,將敞開的窗戶合上,繞了一圈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表現得耐心十足。 他一只手支著下顎,談笑間就能輕而易舉給葉唐施加心理壓力:“葉唐,你下獄了,被判秋后問斬。” “你的家被抄了,所有財產充公。” “你的家族因你昌盛,也因你覆滅了。” “你什么都沒有了。”像是在賭桌壓下勝負手一般,衛如流往上面加了最后一個砝碼,“事到如今,你還用顧忌什么?這樣的主子,真的值得你為他繼續保守秘密嗎?” “是端王!”葉唐雙手抱著頭,死死捂著耳朵,驚聲吼道,“是他!我是他的人!” 慕秋握筆的力度直接加重,哪怕在衛如流逼問之時,她已經猜到站在利益鏈最后的人位高權重,很可能還是某位有奪嫡可能的王爺,但當葉唐真的說出“端王”的名字,慕秋還是感到震驚。 端王。 這位可是奪嫡的熱門人物,在外素來以公正端方、禮賢下士的姿態示人,無論是在百姓還是在大臣口中都有極好的名聲。 慕秋忍不住看向衛如流。 衛如流似乎并不意外這個答案,他看著虛空出神,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 “不可能是端王!”慕秋猛地出聲,這下,不僅是葉唐,就連衛如流也向她看來。 慕秋冷笑:“葉唐,為了庇護你的主子,你也真是煞費苦心了。端王是公認的最有可能被冊封為太子的王爺,以他的權勢和聲望,完全沒有必要這么鋌而走險。何必呢,你換個王爺,比如那位出身冷宮不受重視的平王,這都要比說端王更有說服力。” 葉唐閉著眼癡笑:“如果不是有源源不斷的金錢支持,他哪里會有如今的權勢和聲望?” 衛如流回神,繼續掌握審訊的節奏:“我要能證明你所言非虛的鐵證。” “沒有證據。端王行事素來滴水不漏,況且我是六年前才接手此事,在我接手時,私鹽販賣已經很成熟了。”葉唐睜開了眼,他看著衛如流,似笑又嘆,“你看,我入獄被判死刑,家族覆滅,從頭到尾都沒有人來救過我。” 端王為什么這么有恃無恐把他當做棄子,不就是因為端王知道,哪怕他真的開了口,也不會導致嚴重的后果嗎。 葉唐慢慢趴了下來,他凌亂得幾乎纏繞在一起的頭發貼在地面,然后他的臉也慢慢貼了上去,他躺在那里,看著外面漸漸黯淡的天光,目光露出癡癡的呆滯,干裂的唇角輕輕動了動,也不知在念叨著什么。 很快,他似乎看到了有意思的東西,嘿嘿傻笑兩聲,嘴里喊著“端王萬歲”、“陛下萬歲”,可很快,他又搖了頭,不干不凈罵著“端王狗賊”。 葉唐這副情狀,分明是陷入了魔怔。雖說慕秋膽子大,但葉唐這樣子看久了,慕秋總覺得心里有些麻麻的。 就在慕秋寒毛直豎時,有一只溫熱的手輕輕擋在她的眼睛前方。衛如流說:“別看了,我們先出去。” “那他呢?” “讓他留在這里吧,外面有人看守。”衛如流的聲音壓下了葉唐的嘀咕聲,他的手依舊捂在慕秋眼睛前方,慢慢護著她走出屋子,“抱歉,我后面嚇到你了。” 慕秋眨了眨眼,衛如流感受到睫毛劃過他手心的動靜,有些癢,有些酥麻。 “我沒被你嚇到。”慕秋強調,“不得不說,旁觀衛少卿審訊犯人,我長見識了。” “什么?” “精準,犀利,所有謊言和偽裝在你面前無所遁形。這還不夠讓我長見識嗎?” 衛如流輕輕笑了笑,沒有能從葉唐那里拿到證據的郁悶也淡去不少。 天色比剛才暗了些,時辰不算早了。 慕秋說:“用來審訊的屋子氣味很難聞,我身上可能會沾到一些。我想簡單處理下再回府。” 雖然她沒有從自己身上聞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但這很可能是因為她聞習慣了。 衛如流應了聲好:“刑獄司有個庭院,那里近日移植了成片的梔子花,現在正好是它的花期,我們去那里吹會兒風應該就差不多了。” “你這,算是在邀我一起賞花嗎?” 衛如流回答得極為干脆:“算。” 他這么坦蕩,倒是讓原本想調侃他的慕秋有些不自在了,慕秋說:“那我們走吧。” 兩人并肩走去庭院,中途路過主衙時,衛如流還進去拿了什么東西。 刑獄司的庭院是用了心來設計的,栽種的花草繁而不雜,雅俗共賞,極有層次感。 在所有花草里,衛如流好像格外偏愛梔子花般,不僅有專門的花圃種植梔子花,就連一些適合插入梔子花的地方也都種下了去。 夏日微風吹來,暗香浮動。 慕秋逛了一會兒,就不想再動了。她坐在花壇邊上閉目養神,衛如流陪著她坐了會兒就起身走動,不知在做什么。 慕秋也沒睜開眼睛看他,靜靜吹著風。 身側重新有腳步聲響起,衛如流遞來一個鼓脹的素色錢袋子,里面裝滿了他精挑細選摘下的梔子花:“這里風大,不宜久坐。你把這個戴一路就好了。” 慕秋接過。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才入手,她似乎就聞到了從袋子里散發出來的花香。 她將袋子妥善放進自己的袖口裝好。 回到明鏡院時恰是日暮西沉,慕秋命人備水沐浴,等她披著濕漉漉的頭發出來,白霜連忙握著干布上前,幫慕秋擦頭發。 慕秋倚在軟榻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讀著話本。 余光瞥見放在榻邊的錢袋子,慕秋伸手取過,慢慢解開錢袋子封口,倒出里面的梔子花。 慕秋用指尖捻起一朵,放在鼻尖輕嗅。 白霜取來梔子頭油,打開蓋子用梳子沾了些,慢慢給慕秋梳著發:“小姐還真喜歡梔子花。” 慕秋嗅著花香的動作一頓:“為什么這么說?” 白霜還以為這袋梔子花是慕秋摘來的,笑道:“小姐平時就最喜歡用梔子花味的頭油,而且小姐不常熏香,身上就總是帶著股淡淡的梔子香。”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慕秋過了好一會兒才穩住心神。 所以…… 刑獄司的花是特意種的,這些花也是特意摘的。 第六十七章 君子謙謙,溫而不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