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娃的話打在宋清衍的心里，扎心。

    蒙蒙黑的夜色中，夏苒推開家里的門，剛進院子就聽到了屋子里孩子的哭聲。夏苒沒敢耽擱，快速往堂屋去。

    屋子里黑不隆通的，夏苒很熟悉的摸到了炕邊，抱起哭的正歡的四娃，掀開衣服喂奶。

    后面宋清衍也跟過來了，聽著孩子的哭聲，還有夏苒小聲哄孩子的話，腳步像是生根了一樣，站在房間門口，默默聽著、感受著。

    大娃拉著二妞的手，從他后面進來，看見他站在門口撇撇嘴：“你讓開，別擋路。”

    大娃說話的聲音都含著氣，宋清衍沉默走進屋。

    大娃帶著二妞熟練的走到了木桌子邊，摸到了火柴，點燃煤油燈。

    漆黑的屋子瞬間亮了一些，橘黃的燈光中，夏苒抱著孩子面容慈愛，滿眼都是溫柔。

    二妞松開大娃的手：“娘，小弟弟又哭了，他不乖，meimei都不哭。”

    “弟弟餓了才哭的，平時弟弟和meimei一樣乖的。”夏苒拍拍四娃，四娃似有所感哭聲小了一些。

    “我和meimei都不哭的，哥哥餓了也不哭的。奶奶和爺爺吃飯，不給我和哥哥吃，二妞肚子餓疼了，都不哭的。”二妞爬到炕上，趴在炕上看著弟弟，童言童語說著話。

    “爺爺奶奶不給你們飯吃？”宋清衍眸光暗沉。

    二妞點頭：“奶奶說了，分家了，不給我們吃。奶奶說餓死都不給我們吃。”

    夏苒沒說話，她坐在一邊默默喂孩子，心里卻想叫好。二妞這孩子這話說的真對。不知道宋清衍心里聽到這話咋想？自己每個月寄錢給老宅，老宅那邊卻連口飯都不舍得給自己孩子吃。

    大娃冷哼：“那不是我們奶奶，不給飯還搶我們糧食，娘生弟弟meimei的時候，她把家里的糧食和錢都偷走了。”

    二妞爬到夏苒身邊，靠在她身邊：“壞人，奶奶壞，罵二妞是賠錢貨，二妞才不是呢，對不對娘？”

    拽著夏苒的胳膊，二妞急切的想要答案。

    夏苒不止一次從二妞嘴里聽到這樣的話了，但是現在聽，心里還是酸澀。

    “對，她亂說的，我們二妞是娘的寶貝，才不是賠錢貨。”

    “娘最好了。”

    二妞親昵的靠在夏苒身邊。

    宋清衍站在炕邊，看著媳婦孩子都在炕上，他像是被排斥在外一樣。做夢時的那種無力感似乎涌上心頭，胸腔都是空的。

    “對不起。”

    漆黑如墨的眼睛看著夏苒，宋清衍緩緩開口：“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以后我養家。”

    第10章 .轉業費夏苒喂孩子的動作微微頓，……

    夏苒喂孩子的動作微微頓，見四娃安靜下來了，她把四娃窩在床上，抱起三妞，稍微掀開一點衣服，等三妞成功喝上奶以后，她才抬頭：“真不走了？”

    宋清衍大步走過來，低頭看著夏苒懷里的孩子，七天大的小孩子，瘦瘦小小的，看著就惹人疼。

    “轉業了，以后都不走了。”

    “為什么轉業？”夏苒問出了自己最好奇的事情。書中宋清衍一生都沒轉業，這輩子為什么她剛剛回來，他就轉業了？

    “我今年去了新的作戰部隊，部隊屬性特殊，目前沒有家屬院，不能隨軍。”

    宋清衍沒直接回答夏苒的問題，而是說起了部隊隨軍的事情。夏苒聽了心底有些震撼，因為不能隨軍，所以才轉業回家的嗎？她記得書中說夏菊嫁給宋清衍以后，也是78年左右才去隨軍的，當時宋清衍好像調到首都的部隊去了。

    “我和孩子不隨軍也可以的，你不用因為我們轉業。”等她身體好一些，孩子她能好好養，她的孩子她一定會帶著她們平平安安長大。

    “不了，我年齡也不小了，這些年為國家、為部隊做了不少了，想回歸家庭。”

    宋清衍說著，低頭看著她懷里的孩子：“這個是老幾？”

    夏苒低頭看著懷里的孩子，眼里露出笑容：“老三，是個女孩，乖乖巧巧的、不哭不鬧。”

    “嗯，那個是老四？我能抱抱嗎？”宋清衍看著炕上的四娃。

    二妞靠在夏苒身邊，戒備的看著宋清衍：“娘說弟弟meimei還小，不能抱起來。”

    之前二妞看著兩個寶寶，心里熱乎，想抱寶寶玩。夏苒當時怕孩子這會抱起來了，以后要不停的抱，她一個人抱孩子抱不過來，就告訴二妞弟弟meimei還小，等她們再大一點再抱起來。

    自己對著女兒說過的話，夏苒也不想打破，直接對宋清衍說：“孩子小，還是窩床上吧。”

    不能抱孩子，宋清衍只能點頭，說起了別的事情：“那就不抱她們，兩個娃娃取名了嗎？”

    “大名還沒取，順著大娃、二妞的名，暫時喊著三妞、四娃。”夏苒輕聲回答。

    “嗯。”宋清衍垂眸看著夏苒和孩子，眼里的光散不開一樣，柔了很多。

    “村子里大娃這類的名字不少，先喊著，孩子們戶口還沒上，等給孩子們上戶口的時候重新取名字，到時候大名小名一起換了。”

    以前她就是沒走出過村子里的婦女，沒覺得大娃、二妞這樣的名字有啥，現在看，這名字村子里隨處可見，太隨便了，還是要給幾個孩子取個好名字的，喊出去好聽。

    “好，聽你的。”

    夏苒和宋清衍說著話，兩個人明明很久沒見面了，但是說起家里的事情來，隔閡好像少了一些。

    二妞坐在一邊，見三妞喝好奶了，她拉住了夏苒的胳膊：“娘，meimei吃飽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吃飯了？我的肚子餓扁了。”

    二妞拽著夏苒去摸自己的小肚子。

    摸著女兒癟癟的肚子，夏苒笑了：“來，我來看看，二妞的肚子是不是餓壞了？”

    還挺應景，夏苒這邊話音剛落，二妞的肚子就叫起來了。

    “我們二妞真餓了，走，我們去吃飯去。”鍋里做了飯，要喊兩個娃吃飯的時候，正好張嬸子來喊她說兩個孩子和別人打起來了。吃飯的事情就耽擱了，一耽擱就到現在。

    這會天都黑透了，飯估計該有些涼了。

    “鍋里的飯該涼了，娘去熱飯，你們等我。”夏苒說著，穿鞋要下炕。

    “你別起了，我去。”宋清衍攔住了要下床的夏苒，出門去熱飯。

    宋清衍要去熱飯，夏苒也沒說啥，大娃和二妞兩個孩子就看著他出了門。

    等宋清衍出門了，二妞立刻靠在夏苒身邊：“娘，這真是爹嗎？”

    “嗯，是你爹，要喊爹的。”

    “娘，他會不會拿家里的東西給奶奶？奶說過，說爹是她兒子，爹的東西都是她的。”二妞小小的人兒，眼里心里都是擔憂。

    大娃在一邊冷哼：“他要是敢拿東西給奶，那他就不是我爹。”

    “奶都想餓死我和娘了，他還拿東西給他們，不是好爹，不要。”

    大娃的聲音不小，門外宋清衍聽的一清二楚，灶房里黑燈瞎火，他沒找到火柴，想來堂屋拿火柴的，結果卻聽到這樣的對話。男人漆黑的眼睛一片幽暗，讓人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宋清衍抬步從外面走進來。

    二妞見到宋清衍，下意識縮著身子靠近夏苒，大娃則撇撇嘴，扭過頭不去看他。

    夏苒知道他聽到她們剛剛說的話了，她看了他一眼：“你別怪孩子說話不好聽，孩子也是被孩子奶寒了心。”

    “我知道。”宋清衍拿起桌子上的火柴，隨后往外走去，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傳來了低沉的聲音：“不拿東西給你奶。”

    宋清衍說完就走了。

    等他走了以后，二妞立刻說：“娘，他說不拿我們的東西給奶家哎。”

    “誰知道他會不會偷偷拿。”大娃撇開臉，冷聲說。。

    夏苒沒說話。

    如果以后宋清衍真轉業回家和她們一起住，家里的東西她是一點都不希望宋清衍拿給老宅的，還有宋清衍之前每個月給老宅十塊錢的事情，老宅那樣對她的孩子，她一毛錢都不想給他們了。

    廚房這邊，宋清衍看鍋里的飯不多，把飯加熱好以后，盛出來，又從柜子里找到了大米，把剩下的大米都拿出來淘米煮飯。

    鍋底添了柴火，宋清衍把盛好的飯端到了房間里。

    “吃飯吧。”

    桌子上三碗飯，都是米粒少水多的稀粥，夏苒看著桌子上飯看向宋清衍：“你吃飯了嗎？”

    部隊到這里幾千里的距離，一路坐綠皮火車過來，他應該也是餓了很久了。

    “你們先吃，鍋里我煮了米粥。”

    大娃已經坐在了桌子前要喝粥的，聽了宋清衍的話立刻抬頭：“家里的大米很少，娘身體弱，還要喂弟弟meimei，要吃大米補身體的。”

    宋清衍面色微微暗。夏苒怕宋清衍心里覺得大娃不懂事，立刻在一邊說：“我生下孩子這幾天都是大娃在照顧我、他怕我吃不好，到時候兩個小的也跟著挨餓，你別生氣。”

    “沒氣，這次我帶了糧票回來，我明天去公社買糧食。”

    宋清衍這么說了，大娃才沒說話，低頭吃自己的粥。

    夏苒想著宋清衍一會能喝新做的米粥，她也放心吃了起來。二妞坐在夏苒身邊，滿足的喝著大米粥。

    “大米粥好香好香，mama和哥哥做的粥是最好吃的粥。”

    看著女兒開心，夏苒心里也開心。

    “等娘身體出了月子，給你做別的好吃的。”

    “好。”

    夏苒和兩個孩子有說有笑的吃飯，宋清衍站在一邊似乎是多余的一樣。這個家似乎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把他排斥在外了。

    母子三個人吃了飯，大娃主動站起來收拾碗。

    大娃洗碗的時候，宋清衍鍋里的飯也做好了，他做的飯多，直接把大娃刷好的碗又拿來用了，盛了四碗飯。

    大娃站在灶臺前看著鍋里的粥：“你一頓就把我們省了好多天的米都煮了。”

    宋清衍盛飯的手微微頓，隨后若無其事繼續盛。

    “明天就有糧食了。”

    “你買了糧食，不分給奶家吧？”大娃和宋清衍一起端著飯去堂屋。

    “不給。”宋清衍許諾。

    “那你說到做到，別奶一坐在地上打滾，你就把糧食給她了。以前娘買了糧食，奶過來搶，她一坐在地上打滾，娘就不敢和她搶了，糧食就被她搶走了，我和meimei都要餓肚子，娘也餓肚子。”

    黑暗的天空中，大娃的話一字一句打在了宋清衍的心里。他沒在答話，心里默默的記住了這些事情。

    這次宋清衍煮的米粥要粘稠很多，夏苒她們幾個雖然剛剛也吃了飯，但是那粥沒啥大米，都是水，喝了粥也還很餓。幾個人有一起喝了宋清衍煮的米粥。

    二妞吃的小肚子都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