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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年華似玉在線閱讀 - 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我不愿意見人,除了照顧我的爺爺外,我不想和其他人說話。

    我不再去工作,長住在了爺爺家里,這里有一個小花圃的院子,我喜歡坐在藤椅上曬太陽,雖然十二月到一月份總是雨水泛濫。

    剛開始的一段時間有各種各樣的,自稱是我的同事還有朋友的人來看我,他們的臉上都是感傷和焦急,我只覺得他們的聲音離我很遠,我不喜歡復雜的言語交流,所以我只愛待在我的小院子里,遇到有陽光的天氣,我就拿著一本書坐在藤椅上,然后不知不覺的睡著,再次醒來就看晚霞滿天,爺爺在屋子里叫我吃飯,一切都很安靜。

    這樣的生活不是很好嗎,他們都說我沒有了記憶,我總是在路過客廳時聽到來的人各種小聲的聲音:“寧藍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這根本不是原來的她啊!”

    然后我像是空氣一般,默默的走過。

    他們,會不會認為我搶走了曾經在他們心目中的那個寧藍,會不會因為我代替了她,而焦慮和討厭現在的我?

    其實他們都不喜歡現在的我吧......我摸著眼前白色薩摩耶的頭,靜靜的想。

    只是有一個男人,就是那個桃花眼的俊美男人,他總是一副沉靜如水的表情,每天都會過來看我,周末的話干脆就住在了這里,我討厭和陌生人接觸,我不喜歡看見很多人的面孔,但不知道為什么,每次見到他,我都心都會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看見他,覺得并不討厭。

    何況他一直淡然處之,不驕不躁的樣子,總是默默的幫助爺爺做飯,打理屋子,會在我每次無意識睡倒在藤椅上的時候,身上總被蓋了一層毯子,然后他就靜靜的坐在我旁邊,看著遠處燦若云霞的天空,暖橙色的余暉勾勒出他側臉完美的弧度,他會在我醒后,側過臉來凝視著我,然后淡淡一笑:“醒了?吃飯吧。”

    后來他帶來了一只薩摩耶,毛很長,很白,張著嘴伸著舌頭,很溫順的樣子,見到我后朝我跑了過來,搖著尾巴一直在蹭我的腿。心底對小動物完全沒有免疫,我只是稍微僵了一下,然后蹲下來,摸他的頭。

    他慢慢的朝我們走來,視線落在我身上,并沒有說話。

    薩摩耶總是一張笑臉,不知不覺心底漸漸柔軟了下來,我輕輕彎起嘴角,它一直在舔我的手心。

    “你笑了。”輕而淡的聲音,我一愣,抬頭,對上那雙飽含深情的桃花眸。

    那眼底有著太多復雜的情愫,我看不懂,我不知道為什么一個人,會對另外一個人,露出這樣眷戀而多情的眼神。

    就在我愣愣失神的一瞬,薩摩耶伸出舌頭在我的臉上舔了一下,我身體一震,坐在了地上。

    然后它就一直搖著尾巴湊過來舔我。

    我躲閃不及,倒聽見一聲低笑,他好像叫了一下薩摩耶的名字,它停下來動作,蹲坐在我面前眼神十分純潔無辜的瞅著我。

    “它還是和從前一樣,很喜歡你。”他輕輕的開口。

    從前......從前,我們也有過像現在這樣自然而輕松的時候嗎?

    我一驚,心下涌起一個念頭,他,喜歡我嗎?

    那天晚上他依舊是留下來吃飯,還是和平時一樣,他好像知道我喜歡吃的東西,所以在每次上菜前,都是把我喜歡的那幾道菜放再離我最近的地方。而每次我被飯嗆到一咳嗽的時候,他總能遞過來一杯水。

    就好像從來不求回報,默默在我身邊守護一樣,他安靜默然的姿態,讓我想起以前最喜歡的木芙蓉,盛開于晚秋,凌霜獨傲,清清靜靜。

    后來他走的時候沒有順道把狗帶走,我突然跑過去,小聲地“誒”了一聲。

    他回頭,靜靜的等著我把話說完。

    我指了指樓上:“它,還在上面。”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他卻聽得懂我在說什么,“我讓雪球留下來陪你好不好?”

    我一驚,抬頭看他,然后又低下頭:“可以么?”

    他笑:“只要你想要,都可以。”

    于是他把狗留在了這里。

    他每天都會來這里,有時候并不和我說話,就安安靜靜的待在我身邊,和我看同一片天空,和我一起喂雪球,或者和我一起給雪球洗澡。我坐在藤椅上看書的下午,眼睛微酸,他會從我手里拿過我的書,然后念給我聽。他的聲音清潤明朗,我聽著聽著,卻不知何時進入了夢鄉。

    爺爺問我:“藍藍,你討厭沈幸嗎?”

    我說:“不討厭。”

    他說:“那你愿意和他說話?”

    我想了想,點頭。

    很多個晚上我都會做那個白色羽毛的夢,我還會夢到那個在跑的男人,夢里我一直在喊他,可是他從來都不回頭。

    沈幸有兩天沒有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也沒有開口問爺爺,只是每次門口有動靜的時候,我都會下意識望向門口,卻沒有再看見那個高大而熟悉的身影。

    心底那股異樣的情緒又涌了上來,我不禁一愣,剛才,我那是失落嗎?

    爺爺端著一盤水果出來,自言自語般的嘟囔:“沈幸這兩天都沒來啊。”

    我垂眸,水倒滿了溢出來也沒有察覺。

    “藍藍!水滿了!”

    他遞過來一塊抹布,“在想什么,這么出神,不會在想沈幸吧。”

    “爺爺,為什么,他要一直來這里......”

    “他不放心你。”

    “我和他,之前,是什么關系......”

    “他是你丈夫,你是他妻子。藍藍,你們是夫妻,你結婚了的。”

    那天晚上我幾乎是上了床后就睡不著,半夜手機響了,我打開一看,是他的短信。

    不知道為什么,雖然備注寫的是“大壞蛋”,但是一看我就會知道是他。

    大壞蛋:【藍藍,這幾天臨時出差,沒有告訴你,也不知道你睡了沒有,就當我發條短信自己寬慰一下自己吧,雖然我覺得你不會回復我。我......就想很你說說話,我想你了......】

    那一刻我抑制不住的心砰砰跳,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特別是當爺爺說我們兩個是夫妻以后,我不僅震驚他在的這段時間什么也沒有說,好像是刻意不想給我壓力,所以不提之前的事情,而我的臉,則從聽到那句話后,一直燙到現在。

    鬼使神差的,我給他回復了短信。

    我:【嗯......】

    然后突然把手機丟到床尾,自己蒙頭到被子里,覺得很害羞。

    就在不久后,我的手機歡快的響起了。

    看著電話上閃爍的”大壞蛋“三個字,我此刻心情既緊張又期待,接通了電話后,那邊傳來熟悉而低沉的聲音:“藍藍?”

    我深吸了一口氣,小聲的“嗯”了一聲。

    “我......”他好像不知道要從哪里說起的樣子,“你還沒有睡?”

    “睡不著......”

    “這么晚還不睡對上身體不好,把手機關了早點睡覺,聽話。”

    我頓了頓,“你......出差了?”

    “嗯,去香港,一周。”

    “哦......”我躲在被子里說話悶悶的,半晌,又說:“那個......今天爺爺說,我和你,是......”

    我實在說不出口,沈幸倒是猜到了我要說什么,低笑道:“藍藍,你好久沒有喊我‘老公’了。”

    我臉一陣guntang,“以前,我都是這么喊你的?”末了,又嘟噥:“怎么這么rou麻......”

    那邊突然沒有了聲音,良久,我才聽見輕而緩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不是,以前你總是和我撒嬌任性,總是哭,時不時發小脾氣,在我面前總是笑得很開心,你有時候讓我很頭疼,但每次看見你委屈的樣子,我都會心疼狠不下心來對你板臉,藍藍,我曾經信誓旦旦的和你說要保護你,愛護你,我們經歷了這么多事情才走到一起,可也是因為我,把你害成現在這樣,我很后悔,我非常的后悔,如果能讓我重新來過,我一定不會那么做......藍藍,我想你,真的,真的,很想你。”

    沈幸再來的時候已經是除夕那天晚上了,他過來和我們吃年夜飯。我去給他開門的時候他提著很多東西,不知道為什么,當我聽到敲門聲時,心情竟然是比我自己想的還要期待......

    我和他對視了幾秒,然后臉燙的別開視線,接過他手里的東西,“進來吧。”

    把東西放好后我又到院子里去把雪球牽回來,一回頭就看見他站在我身后,“嚇死我了!”

    他眼底溢滿笑意,我別開臉,準備繞過他走進去,就被他拉住了手腕。

    然后一扯,他就把我抱在懷里。

    我心下一驚,還踩了一腳在他的腳上。因為陌生而熟悉的感覺讓我很不適應,我皺眉掙扎,他好像感受到了我此刻的不適,微微松開我,低頭道:“對不起,是我太心急,嚇到你了。”

    我低下頭,沒有說話。

    “藍藍,我......我在香港的時候,很想你。”聲音低而沉,卻帶著些無奈和委屈。

    我心底一軟,他默默蹲下來摸了一下雪球的頭,正準備站起來時,我鬼使神差的湊上去吻了一下他左側臉頰。

    他怔怔的沒了動作,我臉上一紅,心跳都很快,沒等他反應就跑進了屋子。

    那個晚上吃飯,他一直面帶笑容,爺爺詫異的問:“沈幸,怎么了,笑得這么開心?”

    他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我,我低下頭面頰還是燙的不說話,他笑笑:“沒事,只是吃到糖了,很久沒有嘗到那個味道了。”

    爺爺無奈:“你一個25歲的人了,怎么還跟著藍藍一樣,一天到晚盡是吃糖,像小孩子一樣。”

    沈幸又掃了我一眼,然后嘴角勾起:“是啊,因為,很甜。”

    時間就這樣慢慢的過去,雖然我還是不太愿意說話和見人,但癥狀已經不太明顯。新年過后不久,我愣愣的盯著手機上標注的時間,有些發懵。

    發了條短信過去,才關機睡覺。

    第二天我到了約好的地點等著,看著窗外從天明到天黑,直到十一點的鐘聲敲響,人家店面已經打烊了,我還是一個人從店里出來。

    心底早已濕涼一片。

    沈幸急匆匆趕來時,我站在門口又等了二十分鐘。他看起來很喘,像是跑過來的樣子,看著我說不出話,只是滿臉的懊惱和慚愧,“藍藍,我......”

    我從包里拿出一個袋子,然后遞給他,他一直盯著我,半晌,才接過,“這是......”

    “手里上有標注,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輕輕的開口:“以前的寧藍......想和你一起來吃這家的芝士年糕火鍋,可是現在關門了。”

    他眼底有震驚,喉嚨上下動了一下,好像要說什么,卻沒有開口。

    我垂眸,盡力忽視掉心底那一絲澀意:“你以前,經常讓她,這么等你嗎?是不是也是因為等不到你,懷著希望,卻又被絕望包圍,才變成現在這樣的?”

    “藍藍......我,我不知道,你會一直在這里等著。因為你在短信里說‘想吃年糕火鍋嗎?’我以為,以為你只是問了一下我,我沒有想到......后來轉念一想才發現不對勁,今天和客戶談生意然后應酬,直到一半我就跑出來了,我想你會不會在這里......我......”

    “寧藍......想給你發過短信。”

    “什么?”

    “她編輯了,但是沒發。她說‘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還有,她說‘對不起,如果你想離婚,我會答應的。’”

    我緩緩的抬頭,他眼底有著我能預料的震驚。掙扎、痛苦,我走過去遞給他一張已經很皺,還有些發黃的紙條,“這是當初我醒來后,就握在手上的。”

    不等他回應,我轉身就往回走,而眼淚,是再也忍不住的,連著心酸,一起蔓延到心底。

    就算沒辦法記起,但那份心情,卻是一個心臟,一個真心。

    ......

    沈幸顫抖著手打開了那張紙條,良久,才緩緩的垂下雙臂,狠狠的閉眼,有什么劃過臉龐。

    “同意離婚,但是不要恨他。”

    ***

    我近來總是嗜睡,已經入春了,可能身體感到有些疲乏。

    而本來在爺爺看來,我好像漸漸有氣色的恢復,一夕之間回到原點。

    我不再和任何人說話,連那個男人,也不再愿意見。

    我的生活好像固定在了屋子和院子里,春天萬物復蘇的氣息在空中彌漫開來,我躺在藤椅上昏昏欲睡,不久就進入了夢想。

    我好像夢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那些這么久來,我都想不起的事情。

    夢到了我的小提琴,夢到了那個桃花眼的男孩,夢到了我穿著白色的裙子,和他站在舞臺上演奏。

    夢到了他等我回家的背影,夢到了他站在樓梯上逆光而來,閃閃發光的樣子。

    他在籃球場上打籃球,他低頭寫作業的后腦勺,他喝水時微動的喉結,他送我大嘴鱷魚,他在煙花綻放的那個夜晚和我說“我們一起。”,他一直追在我身后,他吻我時帶笑的雙眸,他牽著別的女孩對我冷漠的神情,他抱著我把我救出黑暗與掙扎的深淵,他吻著我的手替我帶上戒指,他笑著讓我嫁給他,承諾會一直保護我,愛護我,永遠都不離開我。

    那么多,那么遠,都是曾經年華里如玉般的畫面。

    在我孤單寂寞的時候帶給我陽光,這么多年來,一直念念不忘,讓我相信的必有回響。

    《卡農》的開始到結束,漫長的時光陪伴,讓我相信信仰,相信愛情,相信他。

    讓我相信和懷念,那段不必遺憾的紅塵歲月。

    讓我耿耿于懷,心心念念,這么多年。

    他帶給我所有的歡樂喜悅,讓我的生命五彩斑斕,他贈與我似玉般的年華,他就是我的夢想。

    我無法忘記,難以割舍的存在,他已經綻放在我的生命里,成為了我的現在、過去和未來。

    他說:“我比較擔心你掉進水坑會不會受傷。”

    他說:“你覺得我和那些人是一樣的,從來看不見你們這些所謂的平凡人,只顧在自己冰冷高寒的世界里尋找同樣的存在,注定站在‘食物鏈’的頂端,和你們從來也不想有交集。你覺得我也是這樣的人?”

    他說:“寧藍,承認吧,你也喜歡我。”

    他說:“哪里舍得讓你得不到付出的鮮花和糖果,賠給你,是我心甘情愿的。”

    他說:“《卡農》送給他們,祝福他們。以及,送給我摯愛之人。”

    他說:“你不想我受影響,我卻巴不得別人知道我們的關系。這樣一來,就沒有那些可惡討厭的男人在你身邊了,你就只是我一個人的了。”

    他說:“寧藍,在這個世界上,最無法抵抗的,就是時間。四季更替,一年又是一年,人會老,心會變。曾經信誓旦旦的諾言,終有一天也會抵不過柴米油鹽的貧乏。寧藍,我能承諾你的,不是給你一輩子完美的婚姻;我能給你的,是我有生之年,用盡我全部的心思,只為保留住你在我身邊的那些所有真實。”

    他說:“寧藍,從八年前的那場相遇,到五年的離別,這段漫長的時光里,我所擔心的、害怕的、憂慮的、自責的、憤怒的、涼薄的、悲歡離合,無一不是因為你。我愛你,我不會給你我一半的人生,因為直到死,我的一生都給你。笑是因為你,怒是因為你,悲是因為你,只有你,能把那個如神祗般的沈幸拉下神壇,從此甘愿做一個喜怒哀樂的平凡人,永遠和你在一起。”

    他說:“嫁給我,寧藍。”

    ......

    哪怕記憶被消除,哪怕我不再記得你曾經的眉眼,但是再次遇見,那曾經熟悉的愛與眷戀,終究無法改變,你曾經深深藏在我心底的事實,都是你,全部都是你,我最愛的你。

    熟悉的《卡農》好像在我耳邊響起,我又夢到了那個跑的男人,這次我只是輕輕的喊了他一聲,就看見他轉過來,眼底那溫柔纏綣的愛。

    我緩緩的睜開眼睛,不遠處是一人一狗,雪球蹲坐在高大男人的旁邊,男人肩膀駕著小提琴,正在拉奏我無比熟悉的旋律。

    我靜靜的聽了一會,看著他的背影,慢慢的輕聲開口:“沈幸......”

    音樂戛然而止,那個背影僵住。

    我看見那雙桃花眸怔怔的向我望來,那眼底沉淀的悲傷和怔然,都被我輕輕的一笑,收納眼底。

    “我回來了,沈幸。”

    我都記得了,我從來都沒有忘記,是你,我最熟悉的你。

    最愛的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