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變化
自然也沒有賞心悅目的香氣,刑室里只有一股令人焦躁不安的氣味。 “我總覺得....“他揉揉頭,試圖說些什么來寬慰自己,然而只開了四個字的頭就再也下不去口。 死士倒是很有精神的看著他,從聽到了那四個字后。 于是他只能接著說下去,他畢竟是個不習慣把脆弱表現在眾人前的人。 ”我總覺得你是故意求死的,畢竟你連申辯都沒有一句。“ 死士說,嗯。 ”嗯是什么意思,你就是同意我剛才的說法了,老實說我真痛心,一直信任的手下爽快利落的承認背叛了我,而他在干任務時從來沒有這么干脆過。“ 死士有點尷尬地把頭轉到一邊去。 沐侑嘆了口氣,“那你做這件事的時候,在...想過嗎?有些人你知道的,做一件事之前想了很多,做的時候卻什么都不想,所以搞得一團糟,最后什么也做不成,你肯定懂這種感受吧。“ ”不,我既沒有做過,也沒有想過,但是我知道我背叛了,因為我的心,已經無法站在主人一邊。“ 這也算是背叛的一種吧。 “那你覺得...“沐侑再度發問,在煩惱面前,他的問題就和他踱來踱去的腳步一樣多,”那你覺得一個人背叛族群,是件很嚴重的事嗎?“ ”很嚴重,“死士回答的好不猶豫,”應該立即處死。“ 立即處死。 那天的大家也是這么說的,逃跑計劃幾乎是半步都沒展開的情況下就被發現了,因為一個尷尬的理由-他們在松林談話的時候,正好有族人在那大解。 ....... 只要他不承認就行了,沐侑在好友被抓捕的時候仍舊抱著僥幸的念頭,他自己因為身份原因,只是被象征性的小罰了一下,而身份不及他,又沒什么人撐腰,還是這次行動的主謀的好友則沒那么幸運,幾乎是一瞬間,他的身上就被拷上層層鐵鏈,哐當,鐵門一關,就再也看不到身影了。 他瑟瑟的,不敢看向那些拿這事做茶余飯后閑談的人們,盡那些人的嘴里通常只吐出好友一個人的名字,因為長老的特別通融,沐侑本人的名字則被簡寫為‘另一個不為人知的罪犯’這個字眼,當然,在松林大解的勇士也被理所當然的封了口。 另一個不為人知的罪犯每天都在心虛的情緒中度過,此刻的沐侑終于明白了好友所說的‘沒有人會忘記我’是什么意思,現在只要別人一談到那件事,他的身邊,他的身后,他的頭上,隨便哪里,只要那聲音像夏天的蚊蟲一樣出現在他身邊。 心虛,頭漲,發暈...沐侑躲到一邊的,躲得遠遠的,快忘了我!快忘了這件事!他在心中吶喊。 這事終于要過去,伴隨好友的死刑通告一起。 人死了,就什么也記不住了,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他怎么要死?”沐侑的確是愣住了,隨便抓住一個過路人問,過路人看起來比他還不解,答道,“因為他叛族啊。”“所以他就要死?”“嗯,至少他承認的還是滿爽快的,聽到審訊內部的人都說,這案子是辦過的最輕松的一起。” “所以他就要死?”沐侑像是沒聽到對方在說什么,他眼里滿是不可置信,這是他頭一次意識到了,他和別人出現了價值觀的分歧,很多人,實在有很多人,都站在了與他相反的一面,理所當然的做著一些事,說著一些話,而他一個朋友都沒有,除了剛剛死掉的那個。 “所以他就要死?” 沐侑捂著眼睛,回憶令他陷入迷茫,令他的問題來得飛快,快到不由自主,死士疑惑的看著他。 “我在問我自己,”沐侑說,雖然眼前被黑暗籠罩,可他多年的直覺依然能分清目光與日光的區別,“這個問題我想很久了。“ ”您不應該多想,多想生亂。“ ”這些年我盡量站在毒蘿這一邊,大家想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長老想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陛下想做什么,我還是去做什么...我竭盡全力,讓自己每次都站在大多數人那里,人越多越好,呼聲越高越好,只有這樣我才能心安,哪怕天真的在哪天塌下來,我也能和很多人死在一塊。“ ”我真的是這么想的,我怕一個人。但是事情總是出人預料,不是每件事都能帶來好結局,包括我一直在做的事,而結局壞的一面所體現的不是別的地方,卻是在我這里。現在我不僅害怕孤立這種局面,還害怕毒蘿,我總覺得這個生我養我的種族哪一天就會化作滔天巨獸,取走我的性命,而我看著他的血盆大口,無動于衷,甚至連逃跑都忘記了。“ “您害怕毒蘿嗎?“死士終于肯開了一下口,他費力的從沐侑支離破碎的語句中擠出這幾個字,發問甚至比幼童喝藥還要艱難。 “有一段時間,我連怕都不敢,現在敢了,所以怕了。” “怕還要敢嗎?”死士更迷惑了,怕對他來說是自然而然表露出的情緒,他見過許多充滿畏懼的敵人,他知道害怕是什么樣的。 “真正的恐懼是不容許恐懼的。” 真是扯淡,死士收回了憋在嘴里的這句話,他不知道主人在臨刑前跟他說這樣一大通是什么意思,是提醒他盡量做一個膽小鬼,想都別想。 “請您立即行刑吧。” 沐侑瞪大眼睛看著他,眼神之怪異仿佛真的在觀察一只猙獰巨獸。“人真是怪異,拼命將自己推向死亡,卻還總覺得自己是個英雄。” “我可不是什么英雄,”死士終于嚷嚷起來了,他已有太多的話憋在心里,那感覺十分不好受,就算要死,也不應該這樣死去。“我可不是什么英雄,您不必這么嘲諷我,我只想讓自己的頭顱回到他應該去的地方罷了,您和長老不都是這么認為的嗎?” “所以我才覺得奇怪,頻繁將自己、將其他人推入死境,卻還要頻繁地表彰自己是個多么偉大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