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蜞螋
西郊十里亭的女童尸體和那十個黑衣人的尸體透著古怪。白羽凰一來覺得尸體上可能會留有線索,二來擔心會再次發生紫影這般駭人的事件,便命天衛帶人守住了這里,不讓人靠近。水琉璃與白羽凰一下馬車,天衛便迎了上來。 水琉璃一下馬車就徑直走到那名女童旁,白羽凰對一旁的天衛略一點頭,黑貂伏在她的肩上,輕甩著尾巴。 那女童也就六、七歲的模樣,衣著破破爛爛,很像是流浪的乞兒。天衛走到女童的另一側道:“主上、藥師,已經可以確定她是京城西郊一帶的小乞丐,是個孤兒。大約十幾天前失去了蹤跡。而那十個人,是這附近一家鏢局的鏢師,我們在亭子的另一邊找到了他們的鏢車和鏢旗,以及另外十具鏢師的尸體。” 水琉璃點了點頭,道:“所有人退開十米,不許靠近。”天衛看了白羽凰一眼,見他微微點頭,便下令照做。 眾人都退開后,水琉璃瞥了一眼身旁的白羽凰,卻見他沒有絲毫要退開的意思。懶得跟他爭辯什么,水琉璃看了一眼龍瀲寒刃,道:“拔刀。” “拔刀?”白羽凰好奇地拔出龍瀲寒刃,一股煞氣頓時散開。 “龍瀲寒刃是天下第一妖刀,所有天下間的邪物都要避上三分。”水琉璃看出了他的疑惑。 “哦?”白羽凰輕笑,不懷好意地看著水琉璃,“那有了他,蠱物便不敢靠近我?” “哼,一般的蠱毒師是那你沒辦法。”水琉璃冷笑道,“但我身上的蠱,足夠你死上千次!” 白羽凰一挑眉,含笑不語。 不再理睬白羽凰,水琉璃左手折下一根樹枝,右手輕搖,那無聲的銀鐲竟然發出清脆的鈴聲。低頭,只見那些被白羽凰砍下的頭顱的耳朵、鼻孔、嘴巴和眼球里,各鉆出一條白蟲,很長,且細如發絲。 “這是什么?”白羽凰皺眉。 “是蜞螋。”水琉璃淡淡地說道,“蜞螋是一種蠱蟲,一旦進入人體后,便會鉆入大腦,附著在神經上。蠱毒師通過控制蜞螋來控制著這個人的身體。當蜞螋入腦時,中蠱者就已經死了。在這之后蜞螋仍停留在他的腦部,以**為食。等到中蠱者的**被吃完了,它們便會離開,尋找下一任宿主。每換一任宿主,蜞螋的能力便強上一倍。這些人應該是第二批,而另十具尸體,應該是第一批。” 白羽凰轉身走向亭子的另一邊拖過一具尸體,一掌劈開他的頭骨——果然,里面空空一片。 在鈴聲的指引下,蜞螋們緩緩地蠕動出來,等這近四十條細絲來到跟前時,水琉璃蹲下身,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放在地上。錦盒里有一只瘦長的白蟲子。只見水琉璃用樹枝將那些線蟲一撥,像纏發絲般把那些線蟲都挑了起來,把它們都抖進了錦盒里。 “這是什么?”白羽凰看著錦盒中那瘦長的白蟲和一團發絲般的蜞螋,覺得一陣惡心。 “這個啊,是從紫影身體里取出來的蠱王。雖然年歲小了些,可也是難得的好東西呢。這個蠱王養在女童的尸體里。蠱王喜溫,所以活人一旦觸碰女童,蠱王就會立即鉆入他的身體里,紫影就是這么中招的。蠱王的效用可比蜞螋好上百倍。” 聽到此,白羽凰眉頭一皺:“這么惡心的東西,還留著它做什么?” 水琉璃回頭白領他一眼,冷笑道:“膚淺!以**為食是養蠱是最低劣的法子。毒能殺人,可使用得當,亦可活人性命。藥為醫人,可若是使用者心術不正,也會害人性命。蠱本無正邪之分,只是人心不古,妄用而已。若非命蠱和冰蠱,那個紫影早就性命不保了。” 白羽凰張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良久,才撇撇嘴道:“我還以為這蠱王只能用**飼養……你之前又沒說。” 水琉璃緩了臉色。白羽凰發現,似乎談到與蠱有關的話題,水琉璃身上的疏離、冰冷便會淡上幾分,于是繼續問道:“那你現在在干什么?” “飼養蠱王的正當法子,不外乎是喂毒和以蠱養蠱。”水琉璃用木棍戳了戳蠱王白軟的身子,道:“快吃啊,這可是大補呢!” 很可愛的神態呢……白羽凰勾起嘴角,可轉念一想讓水琉璃露出如此神態的那只大白蟲……白羽凰猛地搖頭,忽略! 再看那錦盒中,那些蜞螋似乎感覺到了蠱王的氣息,不安地瑟縮到盒子的角落。 只見那蠱王動了動,撲上一條蜞螋,像吸面條一般“嘶溜”一吸……然后滿足地搖搖圓滾滾的頭,蠕動著白花花的身子,撲向下一條蜞螋……白羽凰只覺得自己的眼角狠狠地抽了一下,猛地咽下一口口水,決定這輩子都不讓紫影知道害他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好了。”等蠱王吃飽喝足后,水琉璃站起身,將錦盒收進懷里。白羽凰一驚,忙說道:“你不怕它出來啊!?” 水琉璃白了他一眼,道:“它喝了我的血,認我為主,自然受我控制。”白羽凰不解:“那原先那個養蠱王的,為什么不讓它認主?” 水琉璃冷笑:“那為什么龍瀲寒刃只認你為主,不理其他人?” 白羽凰挑眉一笑:“你性子挺狂的啊。” 水琉璃摸了摸肩上的黑貂,理所當然道:“我說的是事實。” 白羽凰一笑,不語,眸色又暗了幾分。 水琉璃仔細檢查了那二十一個人的尸體,對白羽凰道:“事情的大概是這樣。有人養了蠱王卻無法讓它認主,帶在身邊又怕被反噬,于是將它養在了女童的體內。然后把女童的尸身擺在十里亭,當鏢師經過時,發現了尸體自然會上前查看。那女童的身體被藥蠟封上,上面下了蜞螋,自然這些鏢師就成了餌食。同時,藥蠟把蠱王困在女童身體內,餓著它,等到幾天一過藥蠟消退,饑餓的蠱王便十分兇殘,只等紫影一碰,便會進入體內。而此時蜞螋已經過第一次的飼養,第二代的它們便能壓制住武功一流的影衛。不過這也只是暫時的,因為這些尸體的無痛覺和無呼吸會給影衛帶來極大的心理影響。但只要直接砍下他們的頭顱,放火燒了,便無礙了。” “嗯。”白羽凰沉思道:“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針對影衛故意安排好的埋伏嘍?” “我只能說很有可能。”水琉璃轉身走向馬車,“至于這些尸體,都已經沒有危險了,用火燒了即可。” “嗯。”白羽凰吩咐下去,也坐上馬車道,“累了吧?現在天色也不早了,先去吃點東西再回府吧?你想吃什么?” “嗯?”水琉璃微微一笑,“不如,去吃面吧?” “……”白羽凰扶額,無奈地拿過黑影的酒袋,猛地灌了幾口。 水琉璃低頭撫摸著黑貂,心情大好。 “唉,啟程吧。”白羽凰放下酒袋,卻見水琉璃一皺眉,身上寒意頓起,冷聲道:“恐怕,是沒時間吃飯了。回京,去西街吧。” 白羽凰疑惑地皺了皺眉頭,卻聽到遠處一陣風聲,不多時,白影猛地掀開車簾,一臉慌急: “主上,四皇子突然惡疾,危在旦夕,御醫們找不出病因,束手無策啊!” 白羽靜王府。 一輛樣式簡單大氣的馬車停在王府門前,得到消息的管家早就一臉焦急地在門口等待。車簾被一只白皙瘦長的手挑開,簾子一顫,一只黑色的雪貂首先躥了出來,讓眾人嚇了一跳。緊接著,一位服飾有些奇怪的冷媚少女率先下了馬車,跟著那只雪貂,徑直向庭內走去。 “哎。”管家和府中的侍衛一愣之后,連忙上前阻止,卻聽馬車上傳來另一個聲音:“別攔,她可是你家主子的救星。” “啊,三殿下!”管家一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白羽凰,連忙行禮,“殿下,您可要想法子救救我家主子啊!” 此時的白羽凰已經換回了白衣,手上一把折扇,整個人的氣勢立即變得柔軟平淡起來。“放心。”連說話的氣勢也變得沒有棱角,水琉璃微微皺眉,瞥了他一眼。 白羽凰無辜的回望一眼,無所謂地繼續跟上。 四皇子白羽靜所住的屋子里早已聚滿了御醫。一見白羽凰進來,眾御醫都面露苦色,齊齊跪下:“臣等無能,請三皇子責罰。” 水琉璃冷笑著看白羽凰擺了擺手:“算了,你們起來吧。”然后對自己一禮道:“有勞藥師了。”眾御醫皆是一驚,苗疆藥師醫術超絕,竟是眼前這個柔弱冷媚的女娃娃?可看白羽凰對她如此恭敬……不會是被騙了吧?眾御醫心中都想:這三皇子一向平庸,目光短淺,別是被這個女娃娃的美色迷惑,誤把娃娃當成了神醫……雖然不敢說出口,可眾人低下的頭,臉上有難以掩飾的鄙視之情。 水琉璃臉色冷然,徑直走到內室,而門口的守衛早就呆呆地無法行動了。“唉,真是壞脾氣。”白羽凰擺手示意眾人無事,無奈地聳聳肩,跟了進去。 一入室內,便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傳來,讓人精神一振。屋內所有的侍女都僵住不動,水琉璃直接走到白羽靜的床榻邊,低頭一看……立即皺眉。 白羽靜給人的感覺很儒雅、溫潤,而此時躺在病榻上,也依舊如此。明明是病危至急,可看上去卻面色紅潤,神態安詳,甚至嘴角含笑。越看,越覺得詭異。 “丫頭,怎么回事?”白羽凰此時也來到了白羽靜身邊,開口一問,卻沒聽到回答。回頭一看,卻見水琉璃專心地給白羽靜把脈,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那神色,有幾分冷淡、幾分疏離。 白羽凰愣了一下,略一思量,卻是心下明了。嘆了一口氣,轉身在水琉璃身邊三尺處坐下,不語。 水琉璃收回手,對跟過來的管家白福道:“他是不是最近經常感覺疲倦乏力、晚起嗜睡,今日突然暈厥,然后長睡不醒?” “對!”白福連連點頭,“主子今日晚飯時突然倒下,待請來太醫時,卻說是病危了!” 水琉璃點點頭,從身上的布包中取出一些草藥,又寫下一副方子交給白福:“你把草藥放到香爐中,按照我的方子去煎三碗藥,其他人都退下。我沒叫人的話,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白福跟在白羽靜身邊幾十年,機靈又忠心。不管別人怎么想,他卻是相信三殿下有情有義不會讓自己的弟弟有什么損失,連帶著對水琉璃也信任非常。于是立即帶著能動的侍女們退出房間,水琉璃感覺白羽凰盯著自己看了良久,可就是視他如無物。無奈之下,白羽凰也只得退了出去。 大廳的御醫們剛剛有意向白福要看了方子,很普通的固本培元的藥物,大家都是一臉不屑……白羽凰看著這群竊竊私語的御醫就覺得心煩,轉身,走到了屋外,一道黑影閃了下了,正是黑影。 “紫影服了兩貼藥,已經大好了。”黑影說道,“白影在山莊陪著紫影和灰影,赤影和青影已經去查四皇子這幾天發生了什么事。” “我知道了。”白羽凰略一點頭,突然問道,“黑影,你吃晚飯了嗎?” “額,沒有……”黑影苦笑一下,“看了藥師的那條蠱王,屬下實在是沒什么胃口了……” “對啊,你說那丫頭吃那么少,會不會也是因為被惡心到了?”白羽凰低笑起來,對黑影道:“小黑,你去買晚牛rou面,要加個雞蛋!” 黑影一驚,趕快拍飛自己腦子里蠱王的形象,去買牛rou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