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流程的收尾處，谷粒須得拈香作禮。

    廟室之內(nèi)，按照念無相的指示，她谷粒中三支供香還舉至齊眉處，微微弓著身，闔目跪于蒲團上，面前是釋迦牟尼佛金身供于佛龕之中。

    煙霧繚繞中，一股不同于佛香的冷香突然充斥谷粒鼻腔之內(nèi)，將她緩緩包裹其中。

    谷粒感覺到有人低低喘息靠近，長甲劃在她緊束的袈裟上，順著金銀鉤編打轉(zhuǎn)。

    聲音輕柔而不失嬌媚：“大和尚，為何不睜眼瞧瞧我？”

    谷粒不睜眼都聽的出來，這人是合歡宗南玥。

    她現(xiàn)在甚至都懶得理這女人。

    上次的蠱術(shù)之仇還未曾找她算賬，這次竟然大張旗鼓地跑來佛道論法大會上。

    她搖搖頭，以手中供香打斷了南玥欲輕解羅裳的舉動，香灰不小心掉在她白皙細膩的手背上，燙出紅點。

    合歡宗不請自來，實在是所有人預(yù)料之外的事情。

    小門派在觀望，大門派在看熱鬧，這就導(dǎo)致南玥接近佛子如入無人之境。

    此時，被高高在上的佛子如此對待，南玥反而嬌羞笑了：“我懂，這張臉可不是你的菜，你想要的或許是這個嘛。”

    南玥幻化出的女子，向來都是個頂個的驚艷。

    可這一次，因為見識過了念無相對藏于心中女子的虔誠與狂熱，她索性將谷粒的臉借來玩玩。

    谷粒看著古怪，驀地起身走向佛龕前進香，落在南玥眼中，更是坐實了這女子可以“拿捏念無相”的猜想。

    于是她復(fù)又纏上了供案前的紅衣僧人，趁他供香須得十分謹慎的情況下，伸手去勾他腰間系帶。

    谷粒一伸手，反將南玥掣在供桌旁邊的小案上：“為何來此地？”

    南玥眼中一瞬流過驚詫，似乎對于和尚的興趣更加濃厚了一些。

    她不顧小臂傳來的苦痛，渾不在意地笑著給她線索：“你猜猜，我來論法大典，又是誰去了彌嚴尊主那里呢？”

    谷粒冷笑一聲：“不猜。”

    南玥還不放棄，笑著想要靠上來，蠱惑意味地喚她“圣僧”。

    谷粒差點沒笑出聲來。

    看著自己的臉露出這樣矯揉造作的表情，說著如此讓人頭皮發(fā)麻的話，谷粒實在是忍受不住。

    她抬手，喚來一盞小巧至極的無骨花燈，靈力竄入其中，驟然點亮金光，然后伸手遞給南玥。

    南玥先是一愣，隨后頗有深意地接過來：“圣僧果然會心疼人，還會送如此浪漫的花燈呢，南玥很是喜歡。”

    喜歡個屁。

    谷粒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擱了，雙手合十，算得上有些冷淡地對南玥道：“施主，此燈是引導(dǎo)燈，跟著它走，一路下山出禪宗，最快五日可以到達合歡宗門內(nèi)，不必客氣。”

    南玥：“……”

    這位南玥長老的臉色已經(jīng)十分不好看，她收了易容，換回本尊面容，看向谷粒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個死人。

    “敬酒不吃吃罰酒。”

    谷粒也淡然：“衲僧想說的話，反被南玥長老搶先一步了。”

    南玥氣急，沒有用合歡宗那一套媒修之術(shù)，反而借著知微境界的靈力一掌劈向谷粒。

    谷粒手中未置一物，完全無法防御這突然一擊，只好以手臂去擋。

    一陣金光從她體內(nèi)瑩瑩閃出，南玥一掌劈來，反被這包羅萬象的金光之氣震得彈開，黑色血跡順著嘴角一直流下。

    谷粒心中不免覺得實在巧合。

    上一次如果還可以說是巧合，那么這一次，谷粒有些懷疑極端情況下，必然可以無意識喚醒無相禪。

    整個道場上逐漸變得吵鬧。

    南玥長老主動伏誅，無相禪再顯風(fēng)采，怎么看都是一場值得人人稱贊的漂亮翻身仗。

    誰也沒有注意到，被谷粒藏在身后的那只微微顫動的手。

    ……

    大典禮成之后。

    谷粒手抖成了篩子，干脆早早離去，按照記憶一路回往禪宗佛子的住處——清音閣。

    等進入閣院之中，一道禁制便自動張開，谷粒疲憊盤坐在榻上，想要打坐查看身體異常之處。

    自從剛才被動喚醒了無相禪之后，她便發(fā)覺無法引靈氣入體。

    她隱隱感覺到，是法門的問題。

    可是法門不是輕易說改便能更換的，只好將就著先用體內(nèi)已經(jīng)轉(zhuǎn)化好的靈力。

    谷粒只打算撐到子時，等身份換回來了，管他念無相還是念有相，能引氣還是一竅不通。

    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谷粒再醒來是發(fā)覺天已經(jīng)黑了。

    還差一炷香的功夫便要過了子時。

    她一邊靜心等待，一邊給念無相發(fā)了個調(diào)侃意味的消息：“我谷粒今晚必不可能去找你念無相，別等了，洗洗睡吧。”

    她爽極了，盤算著換回身體以后的事。

    然后一炷香之后。

    谷粒深刻體會了一把什么叫打臉。

    子時已過，月滿霜天。

    她并沒有換回去自己的身體，還是個頭頂锃光瓦亮的和尚。

    于是，念無相收到谷粒的嘲諷消息沒多久，又收到了第二條。

    她說：“我過去，少嘚瑟，狗和尚。”

    念無相挑了挑眉，看向窗外綿延群山，心情不錯。

    ……

    靈隱禪宗，長麓谷內(nèi)。

    念無相負手立于窗前，推開直欞窗，琢磨著谷粒也大約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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