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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免腳步微頓,回首望了眼,卻見那人唇角含著笑,同兄弟二人說著什么。 夕陽西下,半邊天都鋪上了暖烘烘的橙紅。 晚風徐徐吹動暮秋的柳枝。 那少女站在夕陽晚霞里,身披霞光,嘴角的笑意比這霞光更加絢爛。 她笑著,對著身前的青年。 那是異于見到他時的虛與委蛇和拘謹。 此時此刻,她的神態才是十七八歲女子應有的。 顧衡想道。 原來這人神情也能如此舒展。 只不過,不是對他。 “表哥。”孟忍冬見他遲遲不回頭,喊他:“怎么了?” 他抬頭望了眼瑰麗的天,只輕輕笑了一聲:“沒事,我們走吧。” 孟忍冬滿心疑惑,頻頻回頭,看到李恪和戚繁音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剛才離得遠,那女子又戴著寬大帽檐,委實看不清長相,此時見她蓮步姍姍,背影裊娜,一副玉人之姿。 表哥剛才是在看她嗎? 應當不會的,表哥位高權重,要什么樣的女子沒有,又怎會對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子頻繁回首? 說出去都讓人笑話。 她不再作他想,沉下心,同顧衡一道回了府。 事主一走,人群散了。 擁擠不堪的街道慢慢恢復了正常秩序,一個男子站在街口望著戚繁音消失的方向,驚愕地得眼睛都瞪圓了,久久不能闔上。他忙扯來身旁小廝:“你跟著那個人,看她去了哪里。” 小廝一臉霧水:“哪個人?” 男子怒斥:“蠢東西,就那個,事主!還不快去,跟丟了有你好果子吃。” 小廝拔腿便追著戚繁音去了。 小廝去后,男子在街頭徘徊片刻,內心糾結到了極點。 他敢確定剛才那個人就是失蹤了大半年的戚繁音,可是現在知道她的消息又能怎么樣?瀚文都和李家姑娘訂了親。他總不能再退了李家姑娘的親,和戚家姑娘再續前緣吧? 覆水難收啊! 但他隨即又想到上回梁瀚文宿醉扯著他的衣袖哭得吐血的模樣,又極為不忍心。 梁瀚文記掛戚家姑娘已非一日兩日,戚家敗了,戚家姑娘消失,幾乎帶走了梁瀚文的心腸。 他有了消息,若不告訴他,他又于心不安。 糾結良久,終于痛下決心,另喊小廝牽來馬車,道:“去梁家別院。” 第18章 我暖著大人 梁瀚文今日休沐在府。他鋪開紙筆,援筆舔墨,正在作畫。 忽聞友人蕭路火急火燎來訪,還以為他又是為會春樓那幾位紅顏知己而傷神,笑了笑,喚他進來。 蕭路一路小跑過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到了梁瀚文跟前,連腰都直不起,叉著腰喘氣道:“找、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梁瀚文倒了杯水遞給他。 蕭路擺擺手,半天,道:“戚家姑娘,我剛才在街上看到她了。” 梁瀚文怔了怔,站起來,急色道:“在哪里?” 他只覺得腦子轟轟的,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戚家出事的時候他被支回洛邑老家,再回京城,寧安侯沒了。他四處打聽,知道戚繁音被發配了梨月坊。可等他到處周旋走動,人卻不見了。 那么大個人,竟莫名消失了。 “她現在在哪兒?”梁瀚文抬起眼。 “我讓人跟著她去了,晚些時候就能有消息。”蕭路滿臉擔憂地看他:“你現在打算怎么辦?” “當然是把她找回來。”梁瀚文不假思索。 “那李家姑娘怎么辦?” “還是你打算把人藏起來?” “若她不愿回來,又怎么辦?” 剛才他看到戚繁音,穿金戴銀,衣食無憂,這些日子不像是受苦的。像她這樣冰肌玉骨的人兒,又怎會在用度上受委屈呢? 蕭路一連串的發問,將梁瀚文從怔愣中沖醒。 她既還在京城,為何不來找他?流落他處的這些日子,她又在什么地方? 傍晚時分,小廝匆匆來到梁府,告訴蕭路:“小的無能,人還是跟丟了。她們倆很謹慎,走到常寧巷我不敢跟得太近,沒想到竟跟丟了。” 蕭路氣得罵了句:“廢物。” 梁瀚文抬起眼睛。 蕭路看到,他的眼睛是紅的。 蕭路離開后,梁瀚文又復盤了從去年冬他離京之后的所有事情,想著想著,想出了破綻。 衣衫都來不及換,往竹苑去尋玉容。 梁瀚文允玉容離京南下,她的行李已經收拾妥當,只等再吃兩日藥,腹中胎兒穩定后就登船南下。 她坐在窗前,手覆在隆起的小腹上,心緒復雜。她八歲入府,就在梁瀚文身邊服侍。公子教她識文斷字,她伴公子長大,后公子收她做通房。她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和公子嵌在一起,不用分離。 但他們還是要走向分離,她輕輕摩挲腹部,嘆氣:“人都是怕死的,我也只是想要條活路而已。” 在身家性命面前,別的東西都是虛無。她又想到戚家姑娘,那時戚家只剩她一個人,她怎么活下來的。 正出著神,房門陡然一下開了,拍打著門框,發出“啪嗒”一聲巨響,她杯弓蛇影,嚇得一顫,愕然回頭,看到公子一臉冷然站在門口。 她輕舒口氣,站起身,挪著沉重的步子走向他:“怎么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今兒這么冷,衣裳也不多添一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