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一陣悸動。

    是他了。

    她正在出神，乳母楊氏和夏螢走了進(jìn)來，兩人本在說說笑笑，踏進(jìn)那道門便都抿了唇，把笑咽了回去。

    孟忍冬放下梳子，看了她們一眼：“在這兒不比咱們府上，表兄是左相，全長安城的人都盯著他，咱們既住在了這兒，一言一行都打上了他的烙印。回頭告訴咱們的人，切記要謹(jǐn)言慎行，莫要惹是生非。”

    夏螢眉眼盈盈地笑笑：“知道了，來京城之前你叮囑多少回了，他們早就記下了，保管不敢惹事?！?/br>
    孟忍冬道：“知道就好，你們也是同樣的，我瞧著顧家的仆婦，進(jìn)出連點(diǎn)兒聲也沒有，那才叫大家規(guī)矩，哪像你們走路拉拉扯扯的，不像樣子?！?/br>
    “還不怨楊嬤嬤。”夏螢癟癟嘴：“下午你放我們出去采買，方才我們回來的時候遇著顧大人了。她就一路絮叨個不停。”

    “都在一個府上，遇著有什么稀奇，也值得你們大驚小怪?！泵先潭а垌怂谎邸?/br>
    楊氏笑道：“別人都說顧大人有經(jīng)天緯地的才能，我佩服得很，卻不知他騎馬也騎得這么好，閃電一樣，一閃就不見了?！?/br>
    孟忍冬捂著帕子笑笑：“看真切了？我也不知他竟會騎馬?！?/br>
    “當(dāng)然，我看得千真萬確。他出了府騎馬就往東邊兒去了。”楊氏道。

    聞言，孟忍冬抬眼：“東邊兒？”

    “沒錯，東邊?！?/br>
    她食指抵著額頭，輕輕揉了幾下，心里困惑。

    縱她多年不在京，卻也知道皇城在顧府的西邊兒。

    方才宴上，他火急火燎說要回皇城。

    往東邊卻是為何？

    難不成是騙他們的？

    騙他們做什么呢？

    如是一想，背心忍不住泛涼。

    只恨她初來京城，根基尚淺，無從探知消息。

    她轉(zhuǎn)過身對楊嬤嬤道：“來的路上嬤嬤不是說當(dāng)年你有幾個可心的姐妹同姑母陪嫁到侯府來了嗎？”

    楊嬤嬤道：“是呢，好幾個現(xiàn)在在顧家都有體面呢?！?/br>
    “既是如此，明兒我放你一天假，也去尋她們聚聚，大家這么多年沒見，再重逢也是緣分呢?！泵先潭滔乱苫蠛筒豢欤θ萏鹈?。

    楊嬤嬤不疑有他，連聲應(yīng)下。

    ————

    天快亮?xí)r，顧衡被戚繁音那么一鬧，就沒再睡著，索性起床上朝。

    到皇城外時辰還早，宮門還未開啟。

    一眾朝臣候在門外打著哈欠等內(nèi)官開宮門。

    顧衡沒有下車，正襟危坐在閉目養(yǎng)神。

    宮城外的人三三兩兩，結(jié)對而行。

    不時傳來朝臣的交談之聲。

    “小梁大人，恭喜恭喜?！贝巴馔蝗粋鱽硪魂囐R喜聲。

    “多謝。”隨即，傳來一個很干凈清潤的男子音。

    “小梁大人喜登金科，又與侯爺千金喜結(jié)連理，雙喜臨門，可喜可賀啊?！?/br>
    “多虧恩師教導(dǎo)有方?！蹦凶踊氐弥t虛。

    而后，便是那男子的恩師應(yīng)道：“瀚文勤奮聰穎，做學(xué)問踏實(shí)肯干，能有今日，理所應(yīng)當(dāng)?！?/br>
    這下顧衡聽明白了，原來車外的是春風(fēng)得意的新探花郎梁瀚文。

    梁瀚文參加春闈，一路過關(guān)斬將，奪得探花。

    今日乃是拜官第一日入宮。

    顧衡聽說當(dāng)日金殿傳臚、進(jìn)士游街，這位探花郎可謂是風(fēng)頭鼎盛。

    青年探花郎打馬御街前，冰潤的眸子往街邊一掃，多少女子鞋子踩爛，裙擺撕碎。

    手帕香包雨一般往探花郎砸去。

    探花郎輕裘白馬踏金榜。

    無限風(fēng)光。

    幾人相談甚歡，旁邊的馬車陡然開了。

    侍從端來杌子，扶著顧衡下車。

    他們沒想到顧衡竟沒乘他的雙轅車，而是一輛毫不起眼的單轅馬車。

    看到他下來，一時噤默。

    “顧大人。”片刻后，幾人揖手行禮。

    梁瀚文順著恩師和前輩們微傾身軀，抬眸，卻攝入左相大人那雙冰冷得不帶感情的眸子。

    眸光微冷，教人心悸。

    但那眸光只在他臉上停了一瞬，便微微頷首，與他們一行人錯肩而過。

    不過如此。

    顧衡心道。

    他身著紫金蟒袍，那般老成的朝服，穿在他身上，卻有壓人的氣勢。

    打皇城金道過，官員們都不由自主地向兩側(cè)避讓。有些背著身沒看見，避讓不及的，身邊的人也趕緊拉一把，把人拽開。

    宮門甫打開，就見他先于眾人如入無人之地般進(jìn)了金門。

    那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梁瀚文想。

    宮道外突如其來的靜默隨著顧衡背影消失而結(jié)束，所有人都吁了口氣。

    朝臣們重新活過來似的，該聊天的繼續(xù)聊天，該發(fā)愣的繼續(xù)發(fā)愣。

    “那就是左相顧衡顧大人？”有今科貢士忍不住問。

    “正是。”

    梁瀚文頓了頓，道：“顧大人真清冷。”

    有人笑道：“朝中上下，也就他清冷得跟個神仙一樣。瀚文啊，你可千萬莫學(xué)他。太清冷了，傷姑娘們的心?！?/br>
    剛才發(fā)問的貢士道：“我聽說顧大人至今未婚配?！?/br>
    “像他這樣的人，除了神仙妃子，世間哪有女兒家能入他的法眼?！北娙耸Α?/br>
    一旁等著入宮給貴人請脈的溫太醫(yī)躲在人后，頭顱低垂，生怕冒尖兒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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