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身子忽然一頓，整個人僵在那里。因床上的懷恩突然轉(zhuǎn)過身來，她手中的那只銀簪正抵著他的喉嚨。

    朱辭遠(yuǎn)的目光從銀簪移到懷恩臉上, 那張臉卻平靜地異常, 朱辭遠(yuǎn)凄然一笑：

    “你便這么恨我, 恨得要殺了我？”他說著便握住懷念的手，將簪子往自己脖子上又送了送, 尖銳的簪頭將他的肌膚劃破，有鮮血溢了出來。

    懷恩原本那張平靜的臉上終于起了波瀾，雙手顫抖起來，一松，簪子滑落下來。

    傷口上還在流著血，朱辭遠(yuǎn)卻不管，只拿手去擦懷恩臉上的淚。

    “你瞧，你還是舍不得的。欠了債總要還的，你說對不對？我是，你亦然。”

    ***

    那日之后，懷恩與朱辭遠(yuǎn)之間漸漸平靜下來。這幾日朝中的事務(wù)的確繁忙，朱辭遠(yuǎn)時常早出晚歸。但一有空閑，便同懷恩說話，話里總是帶了幾分討好。有時是說那只波斯貓又如何的淘氣，把他案上的折子都抓花了，他頭疼要如何同朝臣去解釋。有時則是把淘的一些新鮮玩意兒放到懷恩面前，告訴她這些東西該怎么玩兒，或是吃飯時給她加些菜，同她說說話……

    懷恩自從那日之后，一句話都沒有同他講。但是一日三餐按時吃著，從來也沒有鬧過脾氣。朱辭遠(yuǎn)其實心里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只是他眼下沒有別的法子。

    韃靼再次犯境，西北剛剛大敗了一場。宮里仍舊暗潮洶涌，他不能放任著懷恩離開這端本宮，再次陷入危險之中。

    這十月里卻發(fā)生了一件大事，臨安王妃逝世。臨安王上書請求，讓臨安王世子朱承昭前往臨安奔喪。

    原本這樣的折子平時倒是可以擋一擋，只是眼下朝廷急于應(yīng)付北邊的韃靼，若是臨安王借著此時慫恿藩王造反，大端便會陷入危局。因此，臨安王的折子很快就被批復(fù)了。臨安王世子朱承昭即日起便返回臨安。

    這日懷恩正獨自在房里百無聊賴的摸著那只波斯貓的毛，她此時心情實在算不上好，在這房里憋了許久，悶也要悶死了。

    雖然每次朱辭遠(yuǎn)回來的時候，都會將她的鎖鏈解開，要領(lǐng)著她四處轉(zhuǎn)一轉(zhuǎn)。只是懷恩堵著氣，硬不是不肯答應(yīng)。這才幾日，嘴角便生出了些火瘡。

    她正蹙眉出著神，卻在此時聽到一聲響動，有一個紙球從窗外飛進(jìn)來。懷恩有些疑惑，趕忙撿過來看。看過之后心就怦怦亂跳，將紙球包裹著的那包藥粉捏在掌中，快速點燃了燭火，將那紙條燒了去。

    懷恩出于謹(jǐn)慎起見，還是拿養(yǎng)在房中的那只鳥兒試驗了下。見那鳥兒不動之后，許久又恢復(fù)生機(jī)，這才稍稍放了下心來。

    ***

    朱辭遠(yuǎn)一回來，見懷恩蜷縮著身子窩在被里，忙上前探看。見她額上沁出細(xì)汗。

    “又疼了？”

    懷恩也不說話，皺著眉頭勉強(qiáng)點了點頭，算是默認(rèn)的意思。他趕忙叫了太醫(yī)過來。喂了藥，正準(zhǔn)備離開，懷恩的小手卻突然扯住了他的衣袖。

    朱辭遠(yuǎn)突然有些欣喜，這么多天懷恩還是第一次肯搭理他。忙握住了她的手，知道她病時該是嬌氣些的，說道：

    “別怕，今夜我在這守著你。”

    ***

    這天一睜眼，朱辭遠(yuǎn)這才發(fā)覺已天光大亮。他的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可轉(zhuǎn)眼間他就清醒了過來，只因床上空空如也。原本該在他衣襟內(nèi)的鑰匙，也隨意的扔在了被上。他這才勃然變色，喚了小太監(jiān)進(jìn)來，傳了宮中禁衛(wèi)宮里宮外的搜尋。

    在得知懷恩已出宮門后，立刻封鎖了城中所有的城門。

    一個時辰后，侍衛(wèi)來報在東市發(fā)現(xiàn)了懷恩的蹤跡。朱辭遠(yuǎn)顧不得其他，帶著東宮禁衛(wèi)，策馬便出了宮城，一路追趕而去。

    只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dāng)他再次看到懷恩，她站在那花崗石砌成的堤岸上，背后是奔流不止的河水。瞬間失色，人幾乎是從馬上跌下來的。

    “懷恩！你先下來！有事咱們回去說！別犯傻，聽到?jīng)]有！”

    一陣北風(fēng)從河面上吹過來，冷的懷恩打了個寒顫。望了眼身后深不可測的河水，怕是怕的，她總想再搏一次，試試能不能出了這座宮城，她看向一步步走近的朱辭遠(yuǎn)輕輕一笑：

    “朱辭遠(yuǎn)，你知道我最恨你的是什么嗎？我最恨的，不是你將我扔進(jìn)大牢，也不是你屢次對我隱瞞。我最恨的是面對你時的我自己，那個在大牢里，到了最后一刻也仍等著你來救我的自己！那個被你用金鏈拴在床柱上，到了最后一刻，仍覺得你會放過我的自己！”

    她說完，縱身便往奔騰的河水里跳去。

    朱辭遠(yuǎn)大喊一聲，快步跑到河邊，翻過堤岸，追著她的身影跳入奔騰的河水之中。

    朱辭遠(yuǎn)的這一舉動倒是把所有的禁衛(wèi)嚇了一跳，紛紛跳入水中，生怕殿下出現(xiàn)閃失。

    卷四 亦如日月不住空

    第67章 買醉 ·

    “世子爺, 這丫頭方才想逃，已被屬下抓回來了。”

    那護(hù)衛(wèi)說著，往懷恩背后一推。懷恩一個踉蹌, 就跪到了朱承昭那華貴的馬車前。

    接著便有一旁的侍衛(wèi)將那馬車簾打起來，披著狐裘的朱承昭從馬車緩緩走下來，抬首瞧了一眼有些灰頭土臉的懷恩。

    此刻她一身鵝黃色的侍女裝束, 梳著雙螺髻，越發(fā)襯的那小臉兒白皙稚嫩。只是她臉上那撅嘴橫目的神情, 實在不怎么討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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