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然而深知他本性的微生塵卻不怎么怕他。 哈士奇這種生物,有七分像狼,但畫風卻截然不同。 某些時候從某些角度看,帥痞且兇,但稍微活動活動,就會憨態可掬。 ...... 其實對凌十三來說,只一個人是那個例外。 再兇狠嗜血的狼,也是一個人的專屬哈士奇。 大概由于凌十三對于微生塵格外依從,相處的時候他說什么是什么。 如果說他把微生塵當成凌空的太陽。 那他就是四季常開不敗的向日葵。 養媳婦都沒那么寵的。 ...... 微生塵對人的善惡意感知很靈敏,比起白切黑的宴輕權,他還是覺得黑切白的凌十三更加平易近人一點。 之前為免小媳婦太害怕自己,凌十三收了一身瘆人煞氣,裝成最乖甚至有些憨直的忠誠的狗,結果裝得太像,連自己都騙過去了。 哪里有什么黑切白? 黑切白切黑。 老奧利奧人了。 ...... 這是什么? 完全忽略掉凌十三表情的微生塵湊到眼前,看他擺在木案上的東西。 小而精美的金色盤子里乘著一汪水,緋紅的重瓣玫瑰躺在正中,周遭浮著透明的碎冰渣。 金紅交相輝映,純然艷美的玫瑰搭配簪花細雕的托盤,不俗不膩,有種富麗堂皇的雍容。 這個角度,凌十三只要稍微垂眼,就能看見小新娘纖薄的肩背,脆不堪折的脖頸后面光潔圓潤的一小塊突起,順延到若隱若現的蝴蝶骨。 是你的東西,我倒想還問你呢。 男人的語氣怪腔怪調,生硬且別扭,中間摻著自己也沒覺察到的酸味兒。 人家在山腳下說要找你,專門用馬車運了一大箱冰塊保溫,嘖嘖嘖,排場是真大。 這時節才入秋,去年冬天存的冰早就用掉很多,而現在溫度又低不過凝固點,能一次性拿出那么多冰塊的人必定非富即貴。 凌十三和領頭那男的正面交流過,看氣度勉強算是個人物,被晾了許久也沒見惱羞成怒,還能裝作端和正直的樣子套他的話。 妍露徘徊... 凌十三屈起指節彈彈金盤的邊緣,笑容諷刺。 凝珠帶露的徘徊花,嬌嫩得擎不住滴水之重,一向被那些酸腐文人比作出浴美人... 那個人什么意思,是個男人都明白。 可微生塵不明白。 圓而俏的茶色眼睛凝神望著凌十三,邊緣的睫毛纖長而分明,在燈光和金盤的雙重暈染之下,泛著一圈迷離的燦色。 有如鍍上的一層鎏金的邊線。 這種花很難保存,剛被摘下來之后,會立即被用糖腌制,或者搗碎之后做成餡料或者餐點。 徘徊花出產自撫塞,數量非常稀有,即使是皇族每年也只能分到那么幾朵。 更加之現在已是逢秋,還能有如此品質的徘徊花,消耗的物力財力非常人所能支持。 宴輕權洗干凈手,捻起一片花瓣,喂進微生塵的嘴里面。 可莫要辜負人家的一片心意。 并未經過人工處理的花瓣,幾乎入口即化,返上來馥郁花香,透過唇齒,聳入鼻腔,在眼前鋪開動人的春色。 正是春風十里,春花爛漫,春草離離。 微生塵覺得自己周圍都是小時候看的某個動畫片里面的那種金光特效。 【檢測到劇情道具重瓣玫瑰。】 【開啟隱藏副本,請玩家繼續游戲,填補世界線。】 突如其來的系統聲音把微生塵從干飯的快樂中拉出來,提醒他進入了新的劇情點。 上個世界脫離游戲失敗,系統客服告知微生塵數據出現錯誤,需要讓他幫助修補世界線。 上一個副本和現在這個副本除了都是古代世界,似乎并沒什么聯系。 但是宴輕權口中的撫塞一下子勾起微生塵在上一個副本中的回憶。 他在當燕國國師的時候,曾經出使過撫塞,還在哪里呆了不短的時間。 嚴格意義上講,國師在上的副本任務并沒有完成,他就因為莫名其妙的故障中途登出了游戲,直接進入下一個副本中。 這樣看來,這兩個古代世界背景的副本之間或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就現在來說起碼國號一致,背景一致。 就是不知道上個副本的劇情是否和現在這個相關。 如果事情和他想的一樣的話。 那個送來玫瑰的撫塞人... 微生塵腦海里浮現出王七的身影。 但是他是怎么知道他在清風寨上,又為什么要大費周章送他一朵重瓣玫瑰呢? 系統承諾順利完成這個副本內容,并盡可能補充世界線修復劇情bug,就可以送微生塵回到現實世界。 在副本中生活太長時間的微生塵此刻分外想家,還有大學校園里的宿舍、流浪貓、花花草草什么的。 總之現實世界中的一切都很值得懷念。 除了高數課程。 微生塵迫不及待地要去證實心底的那個猜測,而劇情的關鍵就在于送花的那個人。 送花的人還在嗎?我想去見他。 他還穿著那件沾著喜氣的裙裝,腰身掐得細窄,是單手就能掌控的弧度。 漂亮的小新娘并著腿乖乖坐在床邊,好似想到什么開心的事情,眉眼彎彎。 他滿含期待,粼粼泛著水光的茶色眸子里掩不住雀躍的神色。 雙手交疊放在膝間,驚喜而乖順。 像是真正的小新娘,等著兩情相悅的新婚丈夫和他喝一小杯合.巹酒,盛著對將來和美生活的向往與期待。 奔赴向意中人的懷抱。 見他做什么?一朵花就把你買了? 凌十三這時候脾氣暴躁,像是一條護食的狗,言語之中都帶著刺。 早就知道蓬安村絕對養不出來這樣鐘靈毓秀的花。 纖細漂亮、秾麗艷美,卻毫無能夠保護自己的尖刺。 這樣好看的艷花怎么可能會沒有家犬的看護? 時時刻刻提防著被外來的野狗叼走。 千里迢迢專程從撫塞來的大人物,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差點查到他們寨子里的雙胞胎兄弟... 幻夢之中最不切實際的勾勒,也難以描摹的美人。 到底無意或者有意中招惹過幾方勢力? 被追求的、被爭搶的、被禁.錮的。 鎖在抽成真空的展覽柜中永恒保存的無刺薔薇。 無數人為他狂亂發癲,為他狼狽丑陋,照見自己心底最不堪的一面。 可他只是天真的微笑著,從沒有在意過。 或者說從來沒有發覺過。 凌十三承認自己說錯了。 一朵花怎么可能買他? 他本身就是被人爭搶的,最昂貴的,開到靡艷盡頭,美得近乎墮落與腐爛的艷花。 我就看看嘛,或許我真的認識那個人呢? 微生塵本身嗓音就更偏于少年的清爽,此時為了讓凌十三同意自己看送花的人又不自覺用上懇求的語氣,說出來的話綿軟多甜,很難讓人拒絕。 ...... 其實這也是微生塵的經驗之談,平時對上他那個嚴肅的大哥,還有壞脾氣的舍友,只要用上這個語氣,無論提出什么要求,就從來沒被拒絕過。 不過他性格和嗓音一樣乖軟,也從來不會提出什么過分的要求。 就只是在偶爾被同學拉著出去玩,回家比門禁稍微晚了一點點時,對大哥撒個嬌。 或者在解不開老師留的高數題,代碼編譯之后總是在下方出現一排排報錯的時候跑去問那個成績很好的舍友。 舍友的脾氣和他的長相一樣又冷又硬,之前有別的同學問他題目,他從來不搭理。 被問急了,還口出狂言。 這題一眼就能看出答案。 我從不給傻子講題。 但是在宿舍里面卻被微生塵用這招治得服服帖帖。 不但要充當家庭教師的職位,還兼職每天早上叫醒服務,順帶買早餐。 ...... 更何況微生塵現在還扯著凌十三的衣角,毛絨絨的小腦袋微微偏向他的肩膀,那雙如同浸過水的琥珀色眼睛依賴的望著他。 請求他的允許。 這誰頂得住啊? 凌十三聽到自己說;好,我送你去見他。 傻了?送你個頭啊! 宴輕權用手中的玉如意不輕不重地敲了下凌十三的頭。 這一下反而把凌十三敲醒了,剛剛他像是中了蠱似的,愣愣地就直接應承下來,也不考慮會有什么后果。 凌十三下定決心,不會再上眼前這個小騙子的當了。 畢竟之前小騙子就是用這招跑出去的。 男人只有硬下心腸,媳婦才不會跑。 衣角還沒被放開,反而是被一道輕柔的力道又扯了扯,像是溫和流水的波動。 淺茶色的眼瞳中波光粼粼,靜水流深。 是依賴,是懇求,是信任。 我就送。 凌十三又聽見自己說。 作者有話要說: 才發現之前有小可愛在評論區問我if支線是什么意思,在這里解釋一下。 大概相當于某花里敲出來的彩蛋,免.費給大家看個樂呵,區別就是我家寶比較純潔。 之所以說是假的,不要當真,換句話說你們可以這樣想: 你和老婆兩情相悅親親貼貼耳鬢廝磨, 結果醒來發現只是夢一場。 爽過了,就不要管是不是真的:)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墨笙.1瓶; 第51章 山鬼娶妻 許是料到微生塵會來,山腳下的人還沒走。 剛下山就撞個正著。 微生塵大概猜出來送花的人是王七,但他沒想到王七竟然是親自來的。 撫塞雖是南方的蕞爾小國,但貴為九五至尊卻來到周國的一方貧窮的山村,實在不可思議。 但想想之前王七還在燕國當他的尚書之子,好像也沒什么稀奇的呢:) 微生!!! 微生塵剛站定腳就被抱了個滿懷,在巨大力道的沖擊下不由得朝后仰。 軟下來的腰身被一只熱烘烘的手托住,毛絨絨的腦袋擠在微生塵的脖頸間,把白軟的臉頰變了形狀。 他如同有皮膚饑渴似的又摸又貼,攔腰橫著的手臂把微生塵提得腳尖離開地面,恨不得抱起來再轉幾圈。 像是長時間與主人分別的大狗,把鼻尖拱進主人的衣服里,嗅著熟悉的味道。 他們都說你沒了,可我一直在找你! 那種混著皂角纏.綿馥郁的香氣,如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兩個人攏在一處。 王易書愿稱之為情網。 達咩! 含油指數過高了。 微生塵側著身子躲著過分出界的親親蹭蹭,然而身高肩寬的男人力氣很大,對他幾乎不痛不癢。 沒有任何阻礙作用。 你干什么? 凌十三倏的回過神來,用力把微生塵拉開,藏在自己身后。 兩個人四目相對,劍拔弩張,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火.藥味。 關你什么事兒? 被打斷深情(?)氣氛的王易書心情非常糟糕,對著凌十三橫眉挑釁。 ...... 之前只是探子在附近聽說疑似與微生塵相關的消息,王易書本來沒報太大希望。 而且類似的信息其實還有很多。 作為撫塞君主,王易書最擅長的除了巫術蠱蟲,還有一點就是易容。 他所統治的地區雖然僅限一隅,但能人異士甚多,情報網更是遍布中原。 天下之大,人群熙熙攘攘,知面識人。 誰又能知曉這人面背后是否藏著另一張截然不同的臉呢? 所謂王家七公子的那張面皮下面,輪換過的面孔恐怕比周王手下朝不保夕的死士還要多。 靠著那張密且大的情報網,王易書查遍了小使臣幾乎全部生平,還派人監視保護他之后的一舉一動。 然而就在一場秋獵之后,小使臣失蹤了。 從此杳無音訊,再無消息傳來。 就連跟在旁邊的探子都沒有回來。 之后他查出很多東西,有些指向燕國皇帝由于國師蔑視皇威,暗地里毒殺佞臣。 還有傳言小國師前陣子娶的那個夫人并不簡單,似乎利用巫術謀害親夫。 樁樁件件,不僅邏輯自洽,而且合乎情理。 總之無論是民間傳說,還是他自己查證的消息,小國師兇多吉少。多半已經不存于世間了。 然而他始終不相信這個噩耗,堅持派出大量探子搜查消息,經過不斷挖掘整理,最終將目的地鎖在蓬安村這個窮地方。 雖然很難想象那個鐘靈毓秀的少年會生活在如此貧瘠惡劣的環境中,但即使希望渺茫,他還是決心親自來看。 或許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可以在第一時間看到他。 見到人之后,王易書幾乎被巨大的喜悅淹沒,透頂的快樂讓他窒息性死亡。 久別重逢,失而復得,虛驚一場。 人生中最美好的三個詞語同一時間在他心尖上席卷,讓他迷失自我,淪喪意識。 在這種時刻,王易書終于撕下臉上冷靜自持,溫潤儒雅的皮,露出內里惡劣的本性。 他語氣戲謔,暗含嘲諷,極為挑釁的回看之前并沒注意到的凌十三。 兩個人身高差不多,而凌十三像是護著小雞崽似的把微生塵擋得嚴嚴實實,絲毫都沒露出來。 王易書抱臂站定,揚起聲音,說話語調陰陽怪氣。 呦,怎么主子沒出來,一個小嘍啰也能這么跟客人說話? 被微生塵騙下山的凌十三簡直火冒三丈,只覺得綠云罩頂。 似乎有哪里很奇怪,但他還說不上來,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形容詞來。 你他娘的是哪門子客人?敢把爺當奴才,爺當年在... 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凌十三忽而住嘴,胸口起伏半晌,甩甩袖子過身去。 他不與王易書計較之后,反倒想起躲在后邊的微生塵來了。 兩手制著纖薄的雙肩,冷著一張兇臉,盯著微生塵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