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突然,齊瑾從畫中走出來,朝他的方向抬了下手,露出燦爛一笑。 那是心臟被電完全超負荷的一種反應。 林有樂感覺自己心跳停了,大腦空白一片。 他永遠記得那瞬間的心動。 盡管在又羞又慌的抬手回應齊瑾的招呼后才發現對方其實是在跟莊梓俞示意,但那些失落、那些尷尬,那種手指刨著桌面腳趾摳著地、恨不得把頭埋進桌板底的窘迫都沒有那瞬間的悸動來得雋永深刻。 你沒事吧?齊瑾低頭問林有樂。 兩個大男生三伏天的摟在一起,真熱得要命!何況齊瑾剛剛還在打球,持續性的高強度運動下,哪怕迷彩T恤能吸汗、疏水性也好,也早濕了個透。 可齊瑾就是不松手。 他緊摟著林有樂的腰,口中問著關懷的話,心里想的卻是這腰摟起來好他媽趁手! 看林有樂被嚇到還沒回過神,齊瑾的手指又悄悄在細腰側面摩挲著丈量了一下。 好細! 齊瑾心里興奮,想立刻跑一圈cao場,然后來一個酷炫無比的罰球線起跳騰飛式滑翔暴扣! 林有樂完全沒察覺到齊瑾的小動作,他白著臉,想起齊瑾拎著冰奶茶走進教室徑直走向莊梓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畫面,就像車禍來臨前他想也不想護住莊梓俞。 原來結局在那么早的時候就注定了。 那一場暗戀,那所謂的夢想成真,只不過是一場盛大的空歡喜。 那種鈍痛卷土重來,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啊,你鼻子撞到了嗎?正興奮到飄飄然的齊瑾嚇了一跳,眼看林有樂的鼻頭紅了起來,有點著急的想伸手幫忙揉一揉。 上輩子林有樂不僅鼻頭紅,臉也紅、耳朵也紅、脖子也紅,呆呆的讓他摸。這輩子的林有樂狠狠的啪一聲打掉齊瑾的手! 他用了很大力氣。 叫他自己的掌心也火辣辣的鉆心的疼。 齊瑾被一下打蒙了,見林有樂轉身大步離開,下意識要追上去。 才追了一步,就有人抱著撿起來的籃球攔他面前。 齊瑾哥!齊瑾哥你的球! 齊瑾接過球,看了眼林有樂已經快消失不見的身影,有些煩的皺眉,對人說了句謝謝就把籃球轉手傳進球場里其他人手中。 那人卻聽不出齊瑾話里的敷衍,當自己已經搭上話了,興沖沖的順著看了林有樂背影一眼,拍馬屁說:還是齊瑾哥你有威力!林有樂算什么?他就是個紙老虎,一個死讀書讀死書的鄉巴佬! 齊瑾略微煩躁的表情瞬間黑沉下來。 他冷眼看向說話的胖子,話里寒意明顯,你說什么? 那胖子急于跟齊瑾攀關系,完全沒注意到這點,倒豆子一樣快速往外說:他昨晚還跟你嗆聲呢!當著班上那么多人的面讓齊瑾哥你下不來臺,我還以為他多叼,結果晚上回宿舍就嚇哭了! 齊瑾臉色微變,嚇哭? 是啊是?。∨肿舆B聲應,搓手興奮的說:我們宿舍的人全聽見了!一共哭了兩次,第一次是九點多十點那會兒,大家都沒睡,他在那一邊小聲哭一邊喊你的名字,說什么齊瑾求求你嗚嗚嗚。然后就是早上天快亮的時候,那次應該是做夢,特別嚇人,喊的好他媽響,我估計隔壁宿舍都聽見了! 齊瑾臉色沉冷得嚇人。 他回想起來剛剛林有樂不僅鼻子紅,眼睛也紅。 他本來不確定,林有樂那頭發老遮住眼睛,他看不清,但現在結合上這種原因就說得通了。 齊瑾哥,你放心,林有樂他壓根就不是你的對手! 他也就現在狂一狂,要我說,陳老師就是太把他的成績當回事了,一個野雞初中升上來的鄉巴佬能頂什么用?還敢公然跟您叫板,那不是自找死路么! 等高中課程一上,他別說保住第一,沒準兩個月就得卷鋪蓋滾出實驗班!我跟你說齊瑾哥,林有樂就是貪錢,他家里窮,就拿著成績跟南澤獅子大開口,誰知道他是不是跟出卷的有什么勾當。 齊瑾打斷他:你叫什么名字? 一臉囂張和不屑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的胖子立刻堆起個殷切的笑,齊瑾哥,我叫路俊,馬路的路,英俊的俊! 你對林有樂很有意見? 路俊以為自己奉承對了,激動的說:那當然!誰想讓一個又丑又窮的鄉巴佬踩在頭上?!而且他太囂張了!我主要是看不慣他竟然敢踩在瑾哥你頭上 我讓他踩。 冷冷淡淡的四個字讓路俊一下住了嘴,他以為出現了幻聽,全部話都卡在喉嚨里,不敢置信的看向齊瑾。 路俊是吧。齊瑾看他,眼神冷得像是淬了冰渣子,意見那么大,下午不用來南澤了。 路俊愣住,等反應過來什么意思,臉色慘白,惶恐的后悔不迭的追上去:瑾哥!齊瑾哥,這都是誤會!我錯了,我不是那個意思?。?/br> 齊瑾不耐煩,冷著臉伸腳一掃。 才氣喘吁吁追上人的路俊立刻被帶到重心不穩、狠狠摔在地上。 手肘摔破了。 下巴也磕出了血。 他抬頭,看著齊瑾走遠的身影,萬念俱灰,完了 完了。 他趴在地上痛哭。 哭完后,他臉貼在地上,眼里的后悔和害怕慢慢變成了惡毒和憎恨。 林有樂在洗手間待了好一會兒。 因為皮膚白,就顯得眼眶格外紅,他把這些情緒起伏歸咎為這具身體太年輕,不經事。 想他上輩子在法庭上見識了多少人性,數不清的歇斯底里和道貌岸然,窮兇極惡的殺人犯、奔潰絕望的受害者家屬,因愛生恨的夫妻亦或者被利益蒙蔽的掌權者 法庭上證據說話,法官基于證據給出公平公正公允的判決。 不管庭下是誰,他都能八風不動,冷冷清清。 就這千錘百煉的心態,能讓一個齊瑾屢次三番給整破防了? 還不是這殼子不給力! 太年輕! 想開點,談感情不能強求。 你采取不正當的手段得到了你想要的,難道你還能奢望這一樣通過不正當手段得到的東西之后能光明正大以及長長久久? 你更不能因為對方不喜歡你就覺得他對不起 去他媽的! 林有樂氣得錘了一下大腿,齊瑾就是對不起他,就是對不起他!當著男朋友的面和舊情人黏黏糊糊曖曖昧昧、在危急關頭棄男朋友于不顧去保護別人,全部、全部都是對不起他! 靠! 冷靜 冷靜。 林有樂握拳深呼吸。 林有樂離開男廁回到教室,屁股還沒碰到椅子,余光里就有個身形挺拔的青年拎著奶茶往教室門口里進。 不要給眼神不要給眼神。 林有樂心里不停念咒。他知道齊瑾是給莊梓俞送奶茶來了,盡管齊瑾見鬼了的中考考了733,但歷史軌跡是一樣的 但自己是變數。 這樣一想,林有樂本來都要坐下了又生硬的站起來,他這具身體還不太平靜,萬一看到兩人秀恩愛,一個沖動做出不理智的事來就不好了。 林有樂在教室后面認真欣賞著黑板報,等打鈴了才回座位去。 只是走得越近,他腳步越慢。 眼花了? 那杯奶茶放哪呢? 齊瑾不會打球打昏了頭以為莊梓俞坐在第一桌吧?! 媽的。 他的桌子不干凈了! 被渣男碰臟了! 林有樂心里氣得洶洶燒起兩棟房,面上卻波瀾不驚,他沒事人一樣走過去,拿起桌上的奶茶。 炎炎酷暑,這種時候握上一杯冰冷冷的奶茶那真的是 想直接潑齊瑾臉上??! 大局為重大局為重大局為重。 林有樂念完咒,心如止水的把加了冰塊的奶茶放第三排桌上,放下時用杯底輕輕碰了碰趴在桌上的莊梓俞。 莊梓俞一下睜開眼,白皙的臉上帶著幾分沒休息好的困倦之色,見林有樂站在桌邊,他困惑道,有樂? 決定送佛送到西的林有樂指了下奶茶,齊瑾給你買的。 瑾哥?莊梓俞立刻來了精神,他坐直身子,雙手捧起奶茶看向已經在前桌兒坐下的齊瑾,十分欣喜道:瑾哥你 我不是給你買的。 齊瑾皺起眉,一把從莊梓俞手里把奶茶抽出來。 他起身,抓過林有樂的手,塞他手里。 第6章 抱起來就跑! 關于道歉齊瑾一直都很嚴謹,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沒做錯的事絕對不可能道歉。 這是原則。 原則就是底線,做人沒有底線那還是人嗎? 所以打發掉那個礙眼的胖子后,齊瑾在去買奶茶的路上仔細復盤了下昨晚自己到底哪里嚇到人了。 但怎么也想不到。 他怎么可能兇林有樂?明明是要跟人做朋友!后面意見相左,他不也無條件妥協了嗎? 不過林有樂那種品學兼優的乖乖仔,在家聽父母,在校聽老師,一朝出遠門、背井離鄉的到陌生城市讀書,十五歲跟五歲有區別嗎? 沒有。 既然沒有,他因為緊張委屈種種原因做了個噩夢,夢里的齊瑾是個大惡人大壞蛋,把他嚇哭了,然后連帶著現實也怕他,有錯嗎? 也沒錯。 既然都沒錯,他就該站出來了。 道個歉而已嘛。 原則又不是死的,窮則變變則通,死守原則那叫木魚腦袋,懂得變通才是有大智慧。 大智慧下,場面僵持了兩秒。 被塞奶茶的林有樂表情沒變,呼吸卻一下重了起來,他拿出坐法臺上的全部定力,好歹是沒把再次到手的奶茶打開蓋潑齊瑾一臉。 齊瑾能不能別一跟莊梓俞吵架就拿他當工具人? 上輩子這樣,重生來一次也這樣! 莊梓俞突然噗呲笑了,我就說呢。有樂 林有樂皺眉看他。 這一定是瑾哥給你買的啦,我從早上開始胃就不舒服莊梓俞說著抽過紙巾,他垂著眼,仔細擦掉手心里沾上的濕涼水汽,等擦干后才重新看向林有樂,抿起唇笑說:瑾哥早上接我來學校的時候,我就跟他說了,他知道的。 林有樂愣住沒反應過來。 莊梓俞繼續笑說:所以我剛還奇怪,瑾哥怎么會明知道我胃不舒服還給我買冰的? 是嗎。林有樂直覺哪里不對,但莊梓俞說的這么自然,他又不確定自己剛剛從莊梓俞眼里看到欣喜是真是假了。 這種事還有假的呀。莊梓俞說:你快喝吧,試試看我們學校的英式奶茶,比外面好喝多了。 林有樂怎么可能喝? 事情又脫軌了,齊瑾不應該也不可能越過莊梓俞,給他這個不相干的人買奶茶。 他記得清清楚楚。 上輩子這個時間點,齊瑾買了一杯奶茶送到莊梓俞手上,莊梓俞的胃也沒有任何不舒服!! 廣播適時響了,陳彤也出現在教室門口,她抬手敲門,說:都到走廊排隊,馬上集合軍訓動員大會了。 炎炎烈日早早掛在萬里晴空之上。 校領導們穩坐遮陰的主席臺,副校長在慷慨激昂的發表演講。 臺下新生們排列整齊的站在被太陽炙烤的cao場上,一眼看不到頭的迷彩服像一茬兒又一茬兒曬焉兒了的麥苗。 還能說的再久一點嗎? 有些學生們熱得不耐煩了,開始交頭接耳聊天說話。 個子比第二稍微矮了0.5公分的林有樂,排在了實驗班男生列的最前面。 帽檐擋住最直接的曝曬。 林有樂清晰的感覺到有汗順著自己背脊慢慢往下,就在這電光石火間,他突然想到了莊梓俞那番話的漏洞! 莊梓俞身體不舒服,為什么不請假,還要來參加軍訓? 齊瑾既然知道他不舒服,怎么可能不在教室陪著而是去打籃球? 退一萬步,莊梓俞說不需要陪,那打完籃球的齊瑾為什么又去買了一杯冰奶茶?莊梓俞生病了不能喝?。?/br> 齊瑾不可能不記得莊梓俞身體不舒服。 上輩子莊梓俞有點小咳嗽,齊瑾一天上上下下能跑他們實驗班十回,送藥送熱水送午餐送這送那,那叫一個關懷備至體貼周到。 連他都沾光得到了齊瑾順帶的一包感冒藥沖劑。 那天晚上他還翻來覆去睡不著,偷偷拿出那小包藍色沖劑,放鼻子前嗅,回憶著齊瑾說的你也預防預防別感冒了,笑得像是個二傻子那樣甜蜜。 現在回想,真是可憐又可悲。 既然齊瑾不可能會忘,那奶茶就真是給他買的。 可為什么? 齊瑾中邪了嗎?! 等等 林有樂心臟突然重重漏了一拍! 齊瑾表現的這么反常,是不是也重生了?! 這念頭出現的時候,林有樂兩眼一黑,驚得幾乎站不穩! 但他很快就打消了這個無理猜測。 因為如果齊瑾重生,他只會跟黏莊梓俞更緊,努力在初高中就把人追到手,不可能再讓莊梓俞被別人搶走,更不會主動來跟他產生交集,再經歷一次那種生死一線。 是啊,要不是他出于私心故意用各種條條框框限制齊瑾,齊瑾哪里需要借著同學會才能跟莊梓俞見上一面? 齊瑾可以和莊梓俞時時刻刻黏糊在一起。 就像他們曾經的那兩年 烈日不僅僅是曝曬,更像是滾滾油鍋。 心臟就在熱油鍋里煎熬。 反反復復。 林有樂臉色慘白的閉眼。 可笑,他們兩個重新回到過去,竟然都會想著拼命的遠離對方。 林有樂不愿意再去想奶茶的事了。也許只是齊瑾買給一起打球的同學結果多出一杯沒人要,莊梓俞不能喝于是順手給他,這種事上輩子也不是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