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為何如此有病 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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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邊的兩個小侍女最愛嘰嘰喳喳,大多數時候都在討論新買的話本子;廚娘有個七歲的小兒子,喜歡吃糖,總是甜甜地叫她jiejie。 她還有個溫潤如玉的未婚夫。 未婚夫長得好看,談吐風趣舉止得體,據他所說,打從第一眼見到白妙言起,自己便確定了此生心意。 他帶她放風箏吃糖人,每天過得無憂無慮,白妙言想,這種日子她一輩子也過不厭倦。 不久之后,就是他們的大婚。 她似乎忘記了什么,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這讓她時常頭痛,未婚夫告訴她,如果再有不適,就摸一摸兩人的定情信物。 那是根精致的銀簪子,每每觸碰它,識海里翻涌著的莫名情緒都會漸漸平息。 白妙言決定好了,等大婚當日,她要送出好多好多喜糖,再把池塘里擺上花燈,紅綢子纏在樹上。 真奇怪,大婚本是喜事,她卻情不自禁想要落淚。 她悄悄問自己:為什么會覺得傷心? 古怪的念頭再一次席卷而來,她頭疼欲裂,習慣性握緊銀簪。 然而這一次,她卻毫無由來地覺得,自己應當握著一把刀。 刀柄漆黑,雕有逶迤龍紋,刀身狹長筆直,泛起寒光,那是—— 識海愈發疼痛,猝不及防的一瞬間,眼前襲來一道似曾相識的白芒。 是刀光。 ……有人擅闖她與承宇的新房! 對方出現得毫無征兆,攜來夜風陣陣,敲得門窗砰砰作響。 再這樣下去,新房定會塌掉。 白妙言下意識抬手反抗,以靈力穩住搖搖欲墜的房梁,可那刀光愈盛、門窗愈顫,她腦中的劇痛愈是難以忍受,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掙扎而出。 屋外的長刀嗡然一震,木窗如鏡片碎開。 她有可靠的父親,無話不談的密友,真心敬重的長輩…… 可細細想來,為何臨近新婚大喜之日,她卻從未見過其中任何一個人呢? 采朱與青碧從小陪她長大,三人一起逛花燈聽曲子,悄悄談論近日所看的話本子。 采朱想要覓得一位英俊瀟灑的如意郎君,聲稱日后一定要請大家吃喜糖;青碧習慣板著臉,一本正經告訴她,待在小姐身邊就很開心。 當白妙言想起她們,卻是兩張被鮮血浸濕的臉。 青碧以血rou之軀作為代價,拼命護著她逃出婚房,采朱獨自攔下殺氣騰騰的妖邪,臨別前一把抹掉眼淚告訴她:“我不想嫁人啦,其實一輩子陪在小姐身邊也很好。” 一定是假的。 她那樣深切地愛著江承宇,他怎會—— 這些記憶遙遠又模糊,她感到茫然無措,駭然后退一步,在白粼粼的刀光里,卻想起更多。 廚娘為保護孩子,被一爪刺穿心臟;兄長拔劍而出,身形被數十只怪物須臾吞沒;空氣里彌漫著血與火的味道,那么多人在哭在跑,那么多妖邪放聲大笑。 最后是前院。 爹爹與群妖對峙多時,周身鮮血淋漓,幾乎拿不動手中長刀。她哭著上前,卻只得到匆匆一瞥的目光。 男人雙目猩紅,如山的脊梁高大寬闊、寧折不彎,宛如修羅殺神,令見者膽寒。 看向她時,卻是無比清澈溫柔的眼神。 “妙言,”爹爹說,“別哭。” 她曾經真的很喜歡江承宇。 世上不會有誰比他更懂白妙言的心事,也不會有誰比他更明白,怎樣才能使她開心。 那時她像小獸一般依戀在他身邊,每日祈禱一生一世,可當記憶逐漸清晰,江承宇的面孔反而變得不那么深刻。 新房劇震,不知從哪里傳來碎裂般的咔擦響音,好似鐵鏈斷開。 她記起來了。 比起他,還有更值得被她銘記的事情。 那是許多年前的一個正午,她與爹爹一并走在庭院長廊上。 那天日光正盛,屋頂有只懶洋洋曬太陽的貓。父親打開緊鎖的房門時,她驚嘆上前。 “這便是我白氏一族自古傳下來的寶刀。” 那時候的父親尚未滿身血污,他擁有一雙深邃卻溫和的眼睛,看上去又高又兇,其實最愛笑著哄人:“想拿著它降妖除魔嗎?” 她高興咧嘴,滿目憧憬:“想!” 男人輕笑:“它繼承無數先輩的意志,總有一天會傳到你手里。” 她好奇道:“可爹爹用得很順手呀,一直用下去不好嗎?” “爹爹總有老了的時候,除魔之路道阻且長,不知何夕便要分離。妙言,莫要恐懼別離。” 父親看著她的眼睛:“無論身處何地,身為白氏傳人,不要遺忘今時今日的本心,也不要忘了……這把刀的名字。” 刀的名字。 腦海中疼痛難忍,如有小刀在不斷切割血rou。白妙言捂緊太陽xue,眼中濕潤一片,似血似淚。 她聽見女孩說:“我怎會忘呢。” 對啊,她怎會忘呢。 咔擦。 記憶源源不斷匯入的間隙,耳邊傳來轟然一響。 婚房剎那之間煙消云散,放眼望去,四周皆是茫茫白煙。 此地不似真實,更像某人的識海。 方才那婚房……莫非只是一道妄念么? 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白妙言駭然轉身,見到一個面目模糊的說書人。 “公子為報滅族之仇,在大婚當日引群妖進犯。小姐哪會知曉此事,可憐毫無防備,被屠了滿門。” 說書人一拍驚堂木:“然而即便隔著世仇,公子還是不可救藥地愛上了小姐。他為她尋遍千山、踏過九州,蹉跎一年又一年,忍受無盡苦難,嘿,最后還真就找到法子,要與小姐成婚了!” 她默然不語,聽那人繼續道:“這也算是苦盡甘來,天定姻緣。” “你覺得這出苦盡甘來的戲碼如何?” 說書人嗓音落下,另一道陌生的女音接踵而來。 白妙言速速回頭。 來者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瓜子臉,鹿兒眼,偏生眼尾勾出了點兒狐貍般的弧。 與白妙言對視的一剎,姑娘露出和善微笑:“白小姐,我叫謝星搖。” 白妙言蹙眉:“你如何認得我?這是何處?” “我是誰不重要。” 謝星搖上前一步:“白小姐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如何看待這個故事?” 屠盡滿門、欺瞞蒙騙,只愿將他挫骨揚灰。 她想這般回答,奈何記憶逐一拼湊,白妙言竟說不出哪怕一句話。 她愛他。 溫潤的夫君,喜慶的婚禮,美滿的人生。倘若一切皆是假象,剝開這塊華美皮毛,沁開屬于她家人的血…… 就算江承宇真心待她,建立在血泊之上的情與愛,又價值幾何? “聽故事的時候,我一直覺得奇怪。” 謝星搖說:“為什么在這種故事里,深情總是遲遲才來?人家活著的時候不喜歡,死了反而恍然大悟。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會遲鈍至此嗎?” 支離破碎的記憶逐漸復蘇,白妙言抬眸,眼尾溢開血色。 “所以我想啊,故事里的這位公子,他究竟喜歡小姐這個活生生的人,還是擁有她、被她愛慕時的感覺呢?” 謝星搖笑笑:“如果我鐘情某人,一定希望他能快快樂樂,看見他笑,我也覺得開心。倘若他恨我不喜歡我,我卻想方設法將他留在身邊——” 她說:“豈不是和街上那些衣服首飾一樣,喜歡就要得到,從不理會它們的想法,只管自己高興就行么?” 更多畫面爭相涌現,在無邊際的刺痛里,白妙言望見綿延的紅。 紅綢,紅月,紅色的血順著長刀淌下,刀光冷寒,映出父親半跪在地的模樣。 他將刀尖深深刺入土地,支撐起整個搖搖欲墜的身體,直至死去,也未曾倒下。 “你說得對。” 白妙言凝視她雙眼,良久,自胸腔里發出悶笑:“他不過將那小姐看作一件物品。” 她后退一步,唇角極白,唇珠卻透出詭異嫣紅—— 被咬破的皮膚滲出鮮血,壓抑而妖異:“他愛的不是小姐,而是那股年少時求而不得的執念,說白了,他最愛他自己。” 咔擦。 又一層白煙散去,露出無垠識海里的千千網結,每一條皆是江承宇封印的咒術,而在此刻,每一條都震顫不止、自中心處裂開縫隙。 她想起了被遺忘的全部。 江承宇是她的心中摯愛,亦是其他所有人眼里的修羅惡鬼。 白妙言道:“他該死。” 奈何她深陷心魔之中,無法逃離幻境,連自己都無法保全,更別說提刀報仇。 她甚至找不到可以除掉江承宇的刀。 咔擦。枷鎖破開一處傷口似的縫。 她看見那個陌生姑娘靠近幾步,黑眸晶亮,忽地抬手。 在謝星搖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