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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到偏執權臣后我跑路了 第49節

    徐頌寧揉了眉心,抿著唇一笑,搖搖頭:“也好,年后就去吧。”

    總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上次遇上了魑魅魍魎,那這一遭換個地方去也就是了。

    這事情一個插曲一樣,很快就過去,又過了幾天,年底了的時候。

    徐頌寧還滯留在敬平侯府里,郭氏死到臨頭,已經沒什么人好恨,于是拼著最后一口氣來惡心徐頌寧。

    徐頌寧心思不暢,對她這樣的行徑只剩下好笑。

    敬平侯倒是多有一點考量,這日叫了她過去:“我這幾日,聽聞了一些關于定安侯的時期。”

    徐頌寧眼皮子耷拉著,好不容易趕出腦子的事情又被他扯了回來,嘴唇抿著:“父親請講。”

    總不過是霍五娘和薛愈之間一段可有可無的傳言,徐頌寧點著頭聽著,聽敬平侯說:“這樣的事情,發生在男人身上也不算少見,誰年輕的時候沒有一點風流往事呢?你是從小乖順的,不要被這樣的事情絆著,鬧小兒女脾氣,因為這樣的話和他有所生分。”

    他說著,手隨意地在徐頌寧肩頭拍了一下。

    “不要因小失大。”

    徐頌寧溫順地應下了,她眼皮垂落,把那些所謂悖逆的神色遮掩過去,敬平侯還要再多囑咐兩句的時候,外頭人忽然聽見了幾聲動靜。

    “什么事?”

    “回侯爺,薛侯回來了。”

    徐頌寧原本趁著這樣的時候,要去喝一口桌上的茶水,指尖猝不及防地貼上guntang的壺身,燎燒出晶瑩的一點水泡。

    碰上的那一刻偏偏是麻木的,下一刻才忽然竄出尖銳的疼,下人回話的時候漏進寒風,吹得徐頌寧心神一清。

    她收回手,把指尖掖進袖子里,抬著眼看向窗外。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好多,多到他如今近在眼前了,她一顆心卻七葷八素,不知道該懷著什么樣的心情、作出什么樣的神色才不算露了破綻。

    她站起身來,仰頭看著敬平侯。

    敬平侯瞥她一眼:“囑咐你的話,記得了嗎?”

    徐頌寧點一點頭,唇邊帶笑,沒有答話。

    敬平侯有心要囑咐她,卻又不愿意讓薛愈等太久,于是披了氅衣,快步過去。

    徐頌寧跟在他身后,略遲了兩步。

    兩個人一前一后到了堂屋,徐頌寧不知怎么的,步子一頓,先仰頭看過去。

    心里閃過一個混沌的念頭,他瘦了好些。

    薛愈尚還擁著大氅,那極濃的墨色襯得他愈發白,仿佛一截霜雪。

    他人清減許多,兩個月虛耗下來,原本不笑的時候,那一點欺人的溫煦已經消減到若有若無,只剩下冷硬的棱角,抿平了唇角,就盡然是不近人情的寡淡。

    他側站著在廊下,徐頌寧只看得清半邊的側臉,打量過了,沒來得及挪開,那人已偏過頭,看了過來。

    積雪堆在檐下,幾棱冰柱懸垂,兩個人的視線隔了一方院子相觸。

    原本平淡無波的眼神點亮了,一簇細細的火苗自那多情的桃花眼里燒燃起來,他下了廊階,動作還是不疾不徐,垂著手溫和恭謹地向敬平侯見禮,眼睛卻瞥向她。

    徐頌寧抿著唇,微微彎了一點嘴角:“侯爺回來了。”

    這語氣里是無可挑剔的歡喜,敬平侯拿捏不出什么太明顯的錯漏,唇角翹了翹,拿捏著岳父的架子:“你一路奔波,府里都安置好了么,公務如何了?”

    薛愈一一答話,語氣溫和,只是他手負在身后,指節屈著敲了兩下掌心。

    徐頌寧在后頭看得真切,曉得他是有些不耐煩應付這樣的事情,然而有敬平侯為她拖一陣子也還好,她心亂如麻,對著薛愈此刻說不出什么來。

    那人卻走得慢了一步,不知什么時候和她并肩,有些涼的掌心伸過來,捉住她指尖的時候不偏不倚地捏在那一點新燙出的傷上,破碎的畫面隨著尖銳的刺痛一起傳來。

    她看見眼前的人手撐在她兩側,由下而上地傾壓下來,眼里有一點匆忙閃過去的淚珠,嗓音啞成一片。

    “阿懷,不是說好了么?”

    十指連心,她慌亂又刺痛,手微微抬起,把那還沒來得及握緊的手甩開。

    薛愈的步子頓住,回過頭看她。

    她臉上錯愕的神色還沒來得及收起,瞳孔依舊是緊縮著的樣子。

    好像是怕極了他。

    第六十八章

    原本要握住她的手僵住了,在空中略一滯。

    他望著她,眸光里帶一點可憐,一閃而過,隨即又是一雙溫和的桃花眼。

    徐頌寧手抬了抬,想要若無其事地重新去握住他,然而呼吸卻被恐懼和指尖上的疼痛攫取住,生生僵在了那里。

    薛愈在她手背上虛虛拍了拍,輕聲笑著說:“我手有些涼,是不是?”他唇邊抿著一痕笑,不動聲色地把手掖進氅衣里。

    他這話接得滴水不漏,把兩個人之間的尷尬氣氛全緩解了,周圍的人對小夫妻不算了解,全然以為這就是他們平日里相處的套路,都搖著頭,想侯爺果然疼愛大姑娘,把那樣端正的人養出了小脾氣。

    前頭的敬平侯神經粗獷,并沒察覺兩個人之間的暗涌,猶在喋喋不休,已經說到要留薛愈一餐飯,與他談一下他遇刺的事情。

    薛愈慢條斯理地答應著,嘴上說著客套的話,里頭推拒的信息沒被人捕捉到,他抿出無可奈何的笑,但到底對與徐頌寧相干的人多了些耐心,只是回頭看一眼她。

    徐頌寧正盯著他背影走神,兩個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對上,她眼皮抬了抬,露出個溫和的笑來。

    那笑是她慣常用來敷衍人的表情,也許她自己都沒發覺。

    薛愈抿了抿唇,在這蕭瑟晚風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兩個人之間就這么營起奇怪的氛圍,一直到用膳期間都是如此,徐頌寧神游天外,薛愈對著敬平侯也多是答非所問,多有搪塞。

    只是他一貫會蒙人,敷衍也敷衍得很真心,答話的時候溫和有禮,半點沒叫敬平侯覺出他的不對勁來。

    徐頌寧偶爾神游回來的時候抬眼瞥他們兩眼,大部分時候視線都定在薛愈身上。

    他回來得太猝不及防了,她還沒來得及有所準備。

    此時此刻兩個人的座位被安排得緊密,稍微一活動膝蓋就彼此相觸,大腿的溫度隔著厚重的衣料隱隱約約地傳來,像是早些時候無數個歡好的夜晚。

    薛愈與敬平侯說著話,眼睛并不看她,碗里的魚rou仔細地挑去尖刺,慢條斯理地推到她手邊。

    這樣的小動作倒是沒躲過敬平侯的眼,他唇角翹起一點得意的笑,看了兩眼女兒,卻沒撈到她一個眼神,她沉默著用膳,動作優雅從容無可挑剔,只是吃得很少,把薛愈推過去的那一口魚rou吃完后,碗里的飯就沒有再下去分毫。

    這頓飯就在這樣的氛圍里結束,敬平侯難得地懂了一次場面:“你好不容易回了京,身邊須得有人照料,她母親雖然身上不好,但也不是這樣一時半會的事情,你們兩個先回自己家里住著吧。”

    他又囑咐了幾句有的沒的,就起身借故歇著去了。

    薛愈答應著,手下意識要去牽徐頌寧,觸及到衣袖的時候又收回,只輕輕拍一拍她的肩頭,微微低下頭,緩聲問她:“愿意回去嗎?有沒有什么東西要收拾的?”

    他嗓音里還有些沙啞,帶著化不開的疲憊,卻還是耐著性子看她,靜靜等她說話。

    云采和云朗去收拾了,她搖搖頭:“沒…你的傷怎么樣了,還疼嗎?”

    他笑一笑,眉心展開:“都還好。”

    趁著夜色未濃,兩個人比肩一起坐去馬車上,才坐定的時候,徐頌寧就伸開手指:“燙傷了。”

    是在解釋甩開他的緣由。

    她這話說得匆忙而急切,半點沒有徐大姑娘平日里溫和從容的樣子,薛愈在這馬車的昏暗光線里與她視線交接,嗓音不辨喜怒:“沒事。”

    那手指被他輕輕托在掌心,溫熱的氣息吹拂過:“還疼嗎?”

    他身上常有不測的傷口,因此馬車上備著各色的藥膏,趁著等候兩朵云收拾東西的工夫,他挑揀出一瓶藥膏來,握著她手指輕輕推開。

    其實只是很小的傷口,很快就會愈合,本來是無須因此上藥的。

    可他們之間實在欠缺了久別重逢的欣喜,她心里的郁悶顯而易見,彼此亟需找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來做,把注意力轉移開。

    他的手被風吹得很涼,握著她的時候有一點發顫。

    “還…生氣嗎?”

    薛愈狀似無意地提起,語氣里帶一點笑,似乎是若無其事的樣子:“你都不叫我夫君了,阿懷——我又變成侯爺了。”

    “夫君。”

    徐頌寧抿一抿唇,叫得很順口的樣子:“只是久別重逢,一下子有一點不真切的感覺了,至于這樣的事情,侯爺…夫君你也是身不由己,而且,這樣的事情也是難免的,適才父親也曾提起,且不說并沒有這樣的事情,就算有,那又怎么樣呢?高門大戶里的郎君們,成親前身邊也都是有幾個人在侍奉著的。”

    她這話說得很識大體,一字一句都寬厚,卻似乎是認準了這事情他也許真的沾染過的樣子。

    薛愈微微偏了頭,深吸一口氣,手指扣住她手腕,把人往近前一拉,身子也傾過去,盡力平順了語氣。

    “我和那位崔夫人的事情,之所以沒有跟你說起,是因為覺得無關緊要,或者說,那時候并沒有想起曾有過這樣一個人——我和她交際并不十分深厚,也不知曉寥寥數面,怎么就變成了所謂青梅竹馬的情誼,在你之前,我沒有過,沒有過別人,以后也不好有。”

    “嗯。”

    她點一點頭:“我知道。”

    指尖上的疼還在,那藥膏推開,侵入肌理的時候,帶著一點冷冰冰的涼,他手里的藥瓶隨手丟開,重新扔回藥箱里,咣啷一聲,和其余的撞成一片。

    他要再說一點什么,恰好撞上兩朵云拎著收拾好的東西回來,兩個人叩了叩車門示意,然后就坐在車前,沒進來,留徐頌寧和薛愈相對。

    “流言最沸的時候,我人昏迷著,沒辦法去解釋這樣的事情,所以才一直拖延下來,并不是刻意這樣做的,也不是因為什么念著舊情,我們之間,當真是什么也沒有。”

    他并沒有善談的名聲在,但絕非笨嘴拙舌的人,此刻面對這樣的境遇,卻不曉得該怎么解釋,漸漸說至手足無措的時候。

    半晌,他極輕地道:“那氅衣,我并不知道是她贈的,之所以留著,也是因為,因為當年兄長們,并不是因為她,若那衣裳留著,會讓我們兩個之間都不痛快,待回去…我們一起燒掉吧。”

    “不……”

    徐頌寧搖搖頭,嗓音一時有些凝滯,半晌,才道:“我不是要侯爺把那些東西都毀掉,我也沒有…沒有因為這樣的事情而生氣。”

    “你只剩下那件東西了,我不想做從你手里奪走回憶的人——我也知道的,知道你留著是因為你的兄長而非…霍家娘子。”

    她說著就漸漸停滯下來,不曉得該怎么給他解釋清楚,于是遲緩了許久也接不下去下一句話。

    他們彼此之間仔細算來其實沒有什么嫌隙,也并沒有做對不起對方的事情。

    可偏偏因為這樣的事情產生了極大的動蕩,讓徐頌寧一下子從那些惹人沉淪的情/愛里面抽身出來,又變回了那個清醒自制的徐大姑娘——她并不是不信眼下的薛愈,而是因為父親,因為兒時的經歷與見聞,因為記憶里母親那個瘦削伶仃的身影,對未來她和薛愈之間會是怎么樣充滿了未知與恐懼。

    她母親難道沒有過濃情蜜意的時光嗎?

    誓言在說出來的時候,有多少不是真心的呢?

    她在最初的時候,以為自己一生都與愛上他無緣,哪怕未來和他夫妻反目也不至于傷痕累累。

    可是,可是。

    人一旦有所在意了,就難免患得患失,車馬聲轆轆里,徐頌寧搖搖頭:“我真的沒事,不是在心里生氣故意這樣說的,我真的沒有生侯爺…夫君你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