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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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父心中松一口氣,臉上卻謙遜地笑著:沒有,都是只會一點皮毛。 沈家資金鏈斷開難補、即將潦倒的事所有世家心里都有數。他們原本并不在意這個行將入土的破落家族,可有沈白白這樣一個人在,他們之后或許也不會再與之交惡。 掌聲停畢,接下來就到了謝離的演奏。 臺下一群人心中不屑鄙夷,卻莫名斷續朝著圓臺的方向不斷望去,待終于看到了那道散漫的身影,身形微動,輕嗤出聲。 謝離啊 他會彈古箏嗎?上來丟什么人啊真是的。 不如早點下場吧,小白表演得這么好,他上來不就是自取其辱,不如 你在這兒逼逼你媽呢?周安羽突然擰眉回頭罵道。 說話的人神色一僵,卻也知道自己得罪不了周家,臉色十分難看,陰陽怪氣道:周小公子有這閑心管別人,不如看好你姐夫。 你他媽!! 安羽! 周安羽正在氣頭上、立即被激得想要動手打人,卻被周夢瑤冷聲喊住了,他惱怒不已,回頭:姐! 周夢瑤卻沒有看他,只望著說話的男人,冷聲道:趙二少,我周家行的端坐的正,沒有去看管誰的道理。如果一個男人連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住,趁早剁了最好,你說是不是? 她說完,周圍聽見這句話的男士、包括周父都不由得身下一寒,表情崎嶇了起來。 趙家的二少爺也臉色難堪,半晌憋出句:周小姐伶牙俐齒,不知道孟總是喜歡你這樣能說會道的,還是喜歡沈少那樣 沈少彈這首曲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剛死了老公。 臺上的人突然懶洋洋地開了口。 趙二少憋了一半的話被迫卡主,后半句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來了,面有難堪惱怒,抬頭盯上去。 臺上的人彎著一雙偏狹的眼睛,似笑非笑,揶揄嘲諷的聲音回響在整座宴會廳內,一時間眾人面上神色紛紜,詭異寂靜。 楊老尷尬地咳一聲,這才意外地多看了一眼臺上的青年。 剛入了座的沈白白面色一白,身形顫抖,不可置信盯著臺上的人,恥辱與羞憤漫上心頭。 他抿唇側過臉,去望向主座上的孟衍,卻見對方正直勾勾地盯著那琉璃燈光聚頂下的人,目光晦暗,似乎并不為他剛剛那句話所動。 沈白白忍不住攥緊了手指。 主位坐著的沈父同樣臉色難看,緩慢地吸一口氣,冷冷想著:最后讓他囂張這片刻。 周安羽卻猛地覺得快意,仿佛憋了一晚上的怒氣都傾泄出來,咬牙切齒、陰陽怪氣地揚聲喊道:是啊!沈少爺真是技藝高超!彈得人肝腸寸斷的,搞得我沒穿個喪服來參宴都不好意思了! 周父狠狠錘他一下。 周夢瑤卻清了清嗓子,沒有多說。 彈幕嘩嘩刷過去一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反矯達人謝離hhhhhh】 【喊話的弟弟是誰!哈哈哈哈哈豪門也會內訌嗎!】 【臥槽總算有人跟我一個想法了啊!就說在人家訂婚宴上彈這種曲子很過分吧!】 【+1剛剛彈幕上一片夸贊,我還以為是我三觀瞎了】 【吐了沈白蓮綠茶綠茶綠茶綠茶綠茶】 【啊?????這里原來是別人的訂婚宴嗎??】 【突然覺得謝離沒那么討人厭了哈哈哈哈(而且長得真他媽好看啊艸)】 【上面別走!我也覺得謝離簡直顏巔!!!】 【說實話沈白白有點e】 直播間的彈幕開始轉了風向,攝像猶豫了下,終于還是沒有關掉直播。管他呢,反正那位沈金主又沒說非要拍什么。 再說了,直播間熱度這不就高漲了起來嗎。 臺下坐著的顧斐然咬咬牙,還是沒有出聲。 他想起來之前大哥警告自己的,不要隨意和謝離走得太近,終于忍住了。 夢瑤姐人很好,顧斐然本以為她和孟衍的結合會很貼合,卻萬萬沒想到,開端就被人作了妖。 這么想著,再望向神色弱小的沈白白時,仿佛原先蒙在眼前的朦朧濾鏡都消失了他似乎也是一個有私心的人。 顧斐然忽然深吸一口氣,攥緊了手指。 臺上,謝離那邊不緩不急地諷刺完,等看見臺下一群人露出尷尬難堪的表情,才冷笑一聲。側過臉,對上沈白白充斥著澎湃恨意的雙眼,笑道:沈少爺似乎很生氣? 沈白白怨恨過后,心中卻莫名冷靜下來。 聞言,他緩慢地抬起頭,眼中水光輕閃,語氣依舊低微得惹人憐惜:謝離哥哥,我和阿衍只是朋友而已,是你誤會了還有,你這樣詆毀我,是為了不想繼續你的演出嗎? 裝純善的毒蛇終于露出了它的獠牙。 沈白白說完,周圍一眾人才頓時反應過來,恍然大悟。 謝離一上臺就叫破了廳里nongnong的悲傷氣氛,搞得所有人都對沈白白頗有微詞,恐怕只是為了將矛頭轉移,以掩飾自己的廢物而已。 想通了這一點,那位趙家二少頓時又囂張起來,諷刺道:小白說的沒錯!謝離,有小白的歸兮鳳兮珠玉在前,場上還有這么多音樂界前輩,你就別想著投機取巧耍小聰明蒙混過關了。 他說完,臺下頓時又一陣視線交換,低聲私語。 似乎所有人都遺忘了這場宴會是為了慶祝孟氏和周氏訂婚而辦,這訂婚的圓臺仿佛成了沈白白和謝離的擂臺,所有人情緒高漲,等待著謝離被完虐嘲諷的模樣。 而宴會的主角之一孟衍,卻似乎并沒有糾正氣氛的意思,依舊沉沉坐著,不言不語盯緊了臺上的人。 周氏的人更不用說,剛剛被沈白白一通煽情的曲子惡心得要死不活,這會兒正在氣頭上。雖然希望不大、但還是無比渴望著謝離今晚能夠狠狠地打爛他的臉為自己出一口氣。 謝離當然也明白眾人的心思,他似笑非笑地抬起眼,看向沈白白:你的琴技確實很厲害。 沈白白一愣,下意識地順著他的話道:只是碰巧有些天分而已。 男生神情中虛偽的謙虛下是掩不住自信傲氣。 不過他的驕傲并非毫無根源,國內音樂界同時期的年輕人里,幾乎無人能達到他的技巧高度,就連一向吝嗇于夸人的謝恒海都說他天賦異稟、可堪成材。 謝離卻似笑非笑的:可惜,連三歲小兒都不如。 沈白白臉色一變:你說什 無名。謝離漫不經心打斷他,垂眼看向臺下衣著高貴的周夢瑤,瞇了瞇,送給夢瑤姐。 周夢瑤忽而一愣,忍不住攥緊了膝上長裙。 原來還是有人記得,這是自己的訂婚宴的。 透明玻璃打造的圓臺上,華麗的吊燈突然一暗,眾人錯愕不已皺皺眉正要開口,卻見艙中如流星過跡般亮起細碎的光。 朦朦朧朧的,圍繞在青年的身周依次流淌。 謝離垂下眼,抬手輕撫琴弦,目光溫柔得如同月色,指尖沉沉,落上箏弦。 第一串音符跳動而出的剎那,原本坐在沙發上看戲、并不把他當回事的楊老突然睜大了眼,猛然坐直了身體。 程一鳴更是瞳孔放大,不可置信般盯住臺上的人,呼吸急促。 昏暗如壁爐燭光圍繞的臺上,謝離合著眼瞼,燈光暖如螢火,長睫在眼下投出曖昧的陰影。 他修長的手指于弦身輕撫或跳躍,琴音由輕入沉時,臺下眾人已然維持著錯愕的表情安靜下來,屏住呼吸,只能聽得到那首清靈如神樂的琴音。 箏弦聲清透,有如海水嘩然傾覆、又如溪流玲瓏滾落,泠泠瑰麗,卻又極為清澈。 年輕的男人閉著眼,冷白色的修長指尖與琴音相輔相成,輕暖時恍惚如荒原落日,沉冷時月色清冽如瀑,粼粼落在一望無際的曠野沙漠之中。 一人一月,孤直落日,美艷決絕。 演奏至急快,謝離已經微微蹙起眉,他指尖靈巧撥動極快,仿佛騰有幻影,肩頸間微揚的弧度清冷孤絕。 弦音輪轉出深沉的海浪懸落,剎那間,眾人只覺得音中人正沉溺于深海之中,于浪尖搖搖欲墜,卻還在努力喘息,拼命掙扎于朝生暮死的命運。 他們忍不住緊張、為臺上的年輕人,也為這直擊心神暗處的靈魂激蕩。 而此時此刻,臺上的人發梢已經微微汗濕,眼底也沁出濕意。 海水與月色下嘩然浪蕩,不知道過了多久,曲聲才終于錚然落于最深沉的海底,靈魂卻不肯就此妥協,歸于空靈的一尾顫音之中。 直到最后一抹音符幽幽消散于空中時,廳中依舊無人開口。 燈光已然重新亮起,通明華麗的宴會廳內,卻只聽得到仍舊急促的喘//息聲,仿佛沉浸在深海之中未能回神。 沈白白猛然跌坐在座位上,臉色慘白一片。 他顫抖著,不可置信,死死盯著臺上的人,眼底流露出震驚的狠毒嫉恨。 不可能的。 那個人一定不是謝離他假裝的,他一定是放的音頻,絕對不可能是他親手彈出來的曲子 憑什么?!憑什么!明明自己才是國內最有天賦最驚艷決絕的音樂家、他謝離憑什么要搶走屬于自己的矚目! 沈白白眼中的恨意幾乎癲狂,只差瀕臨一線,就恨不得沖上去砸斷那雙漂亮修長的手。 大概是他眼中的狠毒濃得猶如實質,臺上的人睜開眼來,準確無比地對上他的視線,眼底滿是嘲諷。 謝離冷冷看著已經難以偽裝、瀕臨崩潰邊緣恨恨盯著自己的的男生,愉悅地瞇起眼。 他確實是故意的。 故意炫技,故意用沈白白引以為傲的天賦狠狠碾壓他,用蘊藏在靈魂里充沛激蕩的琴音嘲諷他,逼他走上的極端恨意、再也無法在自己面前虛與委蛇偽裝良善。 謝離早已惡心透了他清純的表演。 看著這雙眼睛,沈白白突然意識到他剛剛說的連三歲小兒都不如是什么意思他這是在諷刺,自己的琴音里沒有純凈的靈魂。 他驀地察覺到指尖狼狽的灼燒感,突然有種預感恐怕自己從此以后可能再也不敢觸碰箏這種樂器。 所幸周圍的人怔怔,仍舊沉浸于剛剛令人心悸得幾乎熱淚盈眶的曲子中,沒人注意到他的反常,只盯著臺上那道清雋的身影,神情恍惚。 沈白白的臉色白得透明,狼狽不已,謝離卻已經散漫移開了視線,轉而看向周夢瑤,緩慢道:愿你能勘破往事。 周夢瑤一怔,斂去眼底濕意:謝謝。 好。終于楊老率先沉聲打破了廳中寂靜,沉沉鼓起了掌。 緊接著,程一鳴才回過神般、猛地臉色通紅站起身來,激動到磕磕絆絆:謝離,你我心中最杰出的音樂家! 周安羽也發泄一般、中氣十足地怒喊:謝離!老子永遠愛你!! 阿離我也愛你! 臺下掌聲熱烈轟然,就算是再不喜歡謝離的人,都沒辦法對他剛剛的表演挑出一分半點的毛病。 而此時此刻,某直播間的熱度已經突破了網站極限,直奔新高,彈幕刷屏得急促、幾乎一秒十條: 【好聽好聽好聽絕了絕了絕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謝離彈得這首曲子是什么!我要去下載!太好聽了嗚嗚嗚】 【我剛剛毫不夸張地說舍友叫我我都一點沒反應,直接呆了幾分鐘】 【音樂專業表示這曲子屬實牛逼!好國風的感覺!怎么之前從來沒聽說過?!】 【沒聽過加一!!!求音頻!!】 【相比于這種空靈恢弘的曲,沈白白天天小情小愛真的格局小了,而且還有點白蓮】 【沈白白綠茶男表綠茶綠茶綠茶】 【只有我覺得謝離最后對周家千金說的那句勘破往事特別有感覺嗎嗚嗚嗚嗚】 攝像抹了把眼睛,這才回想起鏡頭還開著,連忙看一眼屏幕,等看見上面爆火的熱度、以及已經完全轉了風向的彈幕,終于是怕沈家主惱羞成怒,連忙關了直播間。 彈幕頓時又驚又怒: 【臥槽怎么關了!】 【幸好錄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還我的謝離大美人!!】 【關了干什么??】 【額,恕我直言,其實這個角度真的很像偷拍,現在匆匆關掉真是讓人忍不住多想啊】 【艸樓上別走我也有感覺,是沈家搞的吧,估計是以為謝離啥也不會想趁機壓人一頭好好表現自己,吐了】 【???樓上不要陰謀論好嗎?!】 【路人弱弱舉手能不能告訴我剛剛那個是什么曲子我要去下載啊】 名字?謝離瞇瞇眼,漫不經心地收了箏,我自己作的,就叫無名。 楊老這才是真的震驚,恨不得連忙沖上前,臉都憋得發紅:什么?!真是你自己作的? 騙你干什么。 臺下頓時一片震驚。有對音樂懂得一知半解的,立即擰緊了眉,錯愕地看著圓臺上漂亮囂張的男人。 難道謝離從前的廢物都是裝的? 連楊老都說好啊 這么好的曲子要真是他自己作的,恐怕國家音院 不知道被周圍哪一句戳死了心,沈白白猛地站起身來,顫抖著唇恨聲道:口說無憑,你有證據嗎?! 聞言,謝離卻似乎笑起來:證據? 他悠悠地晃了晃手指:我的手就是證據。世上除了我,沒有人能夠再彈得出這首曲子。 倒是你,沈白白。謝離說著,緩慢地彎起眼睛,這么激動干什么? 沈白白的臉色驟然一白,這才回憶自己所處的地方,猛地回過頭,撞進一眾人望過來的難言目光,其中的失望和驚愕刺得他手腳冰涼。 燈光明亮,映得他面上的惡意無處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