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5)
書迷正在閱讀:皇后她又美又作又矯情、請對魔法少女尊敬一點、嬌寵福寶、在戀愛真人秀里假戲真做、[洪荒]招妖幡動(GL)、嗨,老婆!(GL)、國家頂流、恐懼收藏、我靠刷臉收服隱藏boss[無限流]、假少爺聯(lián)姻后離不掉啦
七十九、八十、八十一。仇薄燈數(shù)完了最后一瓣梅花,偏頭看阿洛的臉,阿洛,他們說數(shù)完九九,就春暖花開了。 惡鬼安靜地向前走。 一步一步。 仇薄燈也安靜了一會,慢慢地將畫卷卷起既然要九九才消寒,那就走一走八十一難吧。數(shù)完了九九,花就開了,春就到了。走完了八十一難,一切就都結束了。就會到那最后,檐馬清夢,平平安安的時刻。 阿洛,給我做串糖葫蘆吧。 一串就行。 第136章 折花問酒,銀灰眼眸 天池有崖, 高約百丈。 高崖位于山腰的東南面,壁滑平整, 一到春夏,會有瀑布懸如白練,聲如悶雷。時值隆冬,水勢變小,潺潺涓流。又因已過正午,日頭被重巘遮擋,光線黯淡, 越顯潭寒水靜,澹陰清幽。 嘀嗒。 晶瑩的水珠從竹籃里漏下來,幾尾游魚一下子被驚走。 不吃你們,怕什么?仇薄燈笑罵。 他和師巫洛在潭邊洗果子。 傍水的梅枝上掛了一個竹籃, 海棠果和山楂清洗好,就從潭中撈出, 放進竹籃里瀝干。師巫洛把五根細竹破開,扎成一個邊框,圈出一小片潭面, 把山楂、海棠、李柰還有紅莓倒在里邊。大大小小的果子在水上滾來滾去, 圓圓的, 紅紅的, 煞是可愛。 一戳。 山楂果咕嚕沉下去,很快又咕嚕冒起來, 果皮沾了水后, 亮晶晶的, 紅得越發(fā)鮮艷。 仇薄燈說是在洗果子,實際上和玩差不多, 指尖戳戳這個,點點那個,遇到個賣相最好的,就撈起來,洗一洗,直接咬上一口。中途不幸遇到了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山楂果,一口下去,酸得倒吸涼氣。 嘶 仇薄燈秀美的眉頓時擰到一塊。 師巫洛側身過來看他。 仇薄燈酸得牙根都在抗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捂住臉頰,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讓他繼續(xù)。低頭想找點甜漿果壓一壓。剛一低頭,就被另一只微冷的手抵住下頜,強迫他重新抬起頭。 一絲黑發(fā)垂到臉側。 血衣黑眸的師巫洛半起身,手指稍微用了點力,迫使他張開口,仔細檢查。 仇薄燈好氣又好笑。 一顆山楂而已!他難不成還以為果子會咬人嗎?! 果然,這人墜魔后更傻了,是吧? 一面是牙根酸得有些軟,一面是師巫洛的臉龐近在咫尺,眼睫低垂,黑眸沉靜。仇薄燈忍不住磨了磨牙,索性將扔回水里的那顆山楂又撈了回來,囫圇咬了幾口,在覺出味前,一把將人拽低親了上去。 剛一湊上去,仇薄燈就后悔了。 果rou在唇齒間碾碎。 墜為惡鬼的師巫洛對他惡劣的報復無知無覺,微冷如涼玉的手指不輕不重按住他的脖頸,習慣性加深這個親吻,又酸又澀的山楂汁隨之彌漫,生理性泛出寒津。惡鬼不識人間五味,只是本能抵過齒尖,舐過舌根,索求,糾纏。 比往常更深。 深得好似抵進靈魂。 也不知是因為深得抵進靈魂,還是因為山楂是在太酸澀,這個親吻令尾骨直往上戰(zhàn)栗。他往常怎么不知道自己這么怕酸?可如果不是這次突然想阿洛親手做一串糖葫蘆,往常這么酸的果子也擺不到他的餐桌上。 只能說是自作自受。 嗒。 小半粒殘果掉回潭中。仇薄燈后仰,手按到了潭邊的雪,果汁沾在指尖上,一點艷紅。他彎起背,想要從這個戰(zhàn)栗的親吻中掙出來,卻被有力的手臂環(huán)住腰,脫身不得。手指徒勞蜷曲,在雪上留下一道綺麗的紅痕。 殘果隨水下飄,被一枝低垂接水的梅花攔住,一尾大青魚游過來,咕嚕一口吞下。 半晌,又干干凈凈的果核被重新吐出。 屈起收緊的手指終于松開,少年面頰染了一層薄紅,眼尾如朱砂暈染,精致的喉結微微滾動,呼吸急促。年輕男子俯身,拉過他的手,替他把指尖上的山楂汁余漬擦拭干凈,然后被少年沒好氣地推開。 垂梅如柳,枝堆千山雪。 師巫洛直起身。 斑駁的花影中,他坐姿筆直端正,孤俊如竹,面頰的線條有種高原與天雪般冷而靜的美。繾綣柔情本不該與他有什么關系,他該是書生筆下最孤獨與肅殺的刀客,于大雪中提刀殺人,刃滴殘血,來去皆默然。 裝模作樣。 仇薄燈將手從他指間抽回,乜斜了他一眼,把竹籃自樹上拉下來,沒好氣地塞進他懷里。 剩下的,你自個洗去。 說著,起身就往另一處潭邊走去。 走出沒一步,就被拉住了。 師巫洛握住他的手腕,力氣倒也不大,但卻無法掙開,有細細的黑鏈纏繞在兩人腕上,密不可分自大荒回來后,他們始終是在一塊,便是他沉睡,仇薄燈也將他寄身的若木靈藏在袖內。 不能讓這個人離開。 哪怕只是半步。 仇薄燈被扯回潭邊,跌進某個人的懷里時,他沉默片刻。反思了一下,仇薄燈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某個人墜魔后,惡鬼貪婪的本能戰(zhàn)勝了克制自我的理智,固執(zhí)程度和進攻性要比以前強太多了 算了,仇薄燈半是無奈,半是喟嘆,我跟你教什么勁啊? 某個人不說話,只輕輕描摹他的眉眼。 仇薄燈推開他的手指,懶洋洋靠著他躺下,翻了個身,:快洗果子,別偷懶。 惡鬼聽話地收回手,開始清洗果子。 他身上來自大荒的氣息太重,不想損壞果子,就只能如凡人般親手一個一個水中濯洗。仇薄燈枕在他腿上,看潭面波光漾漾,水紋映在紅彤彤的果子上,映在阿洛的指節(jié)上??粗粗?,不知不覺間,就沉沉睡去。 沒有原以為會做的噩夢。 睡著后,黑暗寂靜,有清凌凌的氣息環(huán)繞著他,把埃塵與喧囂隔絕在外,只有水在靜靜流淌像回到了太古的太古,一切都還沒有發(fā)生,一切都還存在。這一覺睡得前所未有的深。 前所未有的靜。 等醒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 怎么不喊 仇薄燈的話忽然止住,他對上一雙銀灰色的眼眸。他下意識地伸出手,直到師巫洛低垂下眼睫看他,他才反應過來,那是白月懸在黑石崖上,清光照寒潭,反射進師巫洛眼中的月華。 是月光啊。 怎么不喊我?仇薄燈回過神,問,天都黑了。 師巫洛沒回答,似乎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仇薄燈看了他一會兒,偏頭發(fā)現(xiàn)果子已經(jīng)都洗好了,滿滿一竹籃盛放在雪地里。旁邊還用老枝落木搭起的一個小架子,洗好的盤口雙耳銅釜已經(jīng)懸在橫枝下,就是還沒生火,在專門等他醒。 起身時,蓋在身上的煙羅衾滑了下來。 仇薄燈怔了一下。 一瞬間,他以為回到了從燭南離開,前往巫族的漫漫旅途,那一場不知道對方各做計劃的無望私奔那時候,每次從休憩中醒來,不管是在馬車中,還是在輕舟上,總有人為他嚴嚴實實地蓋好被子,不讓寒風侵擾他的夢鄉(xiāng)。 墜魔后,師巫洛依舊保留了這個習慣。 這個溫暖的,輕柔的,與惡鬼格格不入的習慣。 真不知道你是記得,還是不記得仇薄燈低低地說。 話一出口,他自己先笑了。 當初是阿洛拿捏不定他記不記得,現(xiàn)在換他分不清阿洛記不記得。 兜兜轉轉啊。 熬冰糖要有會時間仇薄燈起身,順手將落到師巫洛發(fā)上的一片梅花拈走,我?guī)Я藘蓧疲瑏砗染七恚鋈幌肫鹉橙说囊槐?,仇薄燈頓了一下,算了,你還是去串糖葫蘆吧。 月升高了。 黑石巨崖,一枝白須朱砂的紅梅空懸孤仞,在百丈崖冰上怒放。一片片落花隨風飛舞,如點點暗紅火星。 木柴點燃了,火焰舔舐銅釜。 咕嚕咕嚕。 晶瑩的冰糖在盤口雙耳銅釜中慢慢融化,冒出小小的氣泡。 仇薄燈盤坐在平整光滑的黑石上,一邊斟酒,一邊看收斂盡戾氣的惡鬼削串糖葫蘆用的細竹,安安靜靜的樣子和常人沒有什么兩樣。短刃在他冷白的手指間如月光跳動,時而映在臉頰上,時而落進眼眸底。 細竹碎屑,簌簌落下。 如塵飛舞。 仇薄燈閉了閉眼,過往時光洶涌而來曾經(jīng)博水繞巫山,老樹藤蘿下,有人重復百遍千遍千萬遍,跌跌撞撞地揣摩怎么刻若木。 他的阿洛啊 指腹按在酒盞邊沿,忽然重得怎么也舉不起來,他低頭,看見黑陶盞盛了一輪滄溟海上的白月。他抬頭,看見月下阿洛將海棠一顆一顆穿進細竹。 那一年,他教初生的天道什么是百味。 天道問:什么是酸甜?既然是酸,又怎么會甜? 他想了想,笑言:酸甜就是就是要有個下雪天,要有月,有雪有梅花,起一爐小火,融一釜冰糖,裹一串山里紅。 糖是甜的,山楂是酸的。 糖葫蘆就是酸甜。 所以,阿洛,給我做一串糖葫蘆吧,我來教你這世間的酸甜苦辣,喜怒悲歡。 百般滋味。 紅色的果子被浸進銅釜,慢慢轉過,裹上晶瑩的糖漿。 一層冰霜。 仇薄燈輕輕地笑。 他抽出簪發(fā)的玉簪。青絲散落,玉簪劃過壇沿,聲清而遠,與黑石崖上的水聲響相合。玉簪劃了兩下,帶出凄幽的曲調,忽的轉劃為擊,曲調驟然拔高。拔至極高的剎那,歌聲響起。 灑金一何泣,冬到天池西。 池上崖高驚羽,梅開寒雪里。 歌聲清越,隨風直上,崖石的漫漫梅花與歌聲一起,揚向天空的白月。玉簪擊節(jié),梅子酒在盞中跳躍。 我欲折花問酒,笑我自尋憂慮,白發(fā)無歸期! 不如花深醉,醉去 風越揚越高,梅花轉轉悠悠,如飛鶴在空徘徊。雪越下越大,簌簌飛雪沾滿仇薄燈的鬢發(fā),仿佛過往與未來,都已經(jīng)逝去,他站在時間縫隙,披散白發(fā),自困無歸期。仇薄燈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醉去歸白衣。 玉簪擊節(jié)碎。 寒漿濺地。 對不起。有人說,聲音很輕,很慢。 仇薄燈慢慢抬頭。 月華下, 銀灰的眼眸,靜如蒼山雪。 第137章 我醉歌時君和,醉倒須君扶我 師巫洛一手按住太陽xue, 指節(jié)泛白。佩戴在腰間用來鎮(zhèn)魂的瓊鏡,鏡面水銀波動, 在藥谷隅山供奉數(shù)千年積攢的靈氣凝成銀線,飄蕩而起,如雨落石潭,回歸天地本身。他的眼眸在漆黑和銀灰之間變幻。 最終定格在銀灰色。 紅彤彤的糖葫蘆滾落在白雪中。 師巫洛跌跌撞撞站起來。 他一時覺得自己身處大荒,一時覺得自己身處人間,似真似幻。他看見飛花,看見白骨, 看見落木,看見污穢。他聽見死魂的哭嚎,萬惡匯聚的竊竊耳語,也聽見雨聲, 聽見有人擊箸醉歌。 我欲折花問酒,笑我自尋憂慮, 白發(fā)無歸期。 不如花深醉 歌聲一下就把他從恍惚中拽回天池山。 師巫洛定定地看坐在黑石上的少年,看他一身風霜,黑發(fā)沾雪, 好似白首太古的云與今朝的雪重疊, 白衣與紅衣交錯, 最后落在梅城的漫漫長街。街道上煙塵飛揚人聲如沸, 他愛的人眉眼憔悴。 那絲憔悴成了拔不出的刺,密密麻麻, 一動就刻骨地疼。 他記起來了。 燭南、涌洲、天外天、夔龍鐲一切的一切的忽然如潮水涌來, 幾乎要將他壓垮。 怎么還是這樣呢? 他怔怔地想, 愴然無聲。 梅城的小胡同,堆滿穢物的排水溝, 遮蔽天光的灰瓦墻怎么他的神君還是一身風霜?他想讓他的神君回到云端,怎么如今他的神君,還是只能在淤泥里,同他這種已經(jīng)見不得光的魔障一起掙扎? 你知道,不是么? 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問。 那是千萬年來漫長的,居高臨下的審判。審判他的私欲,他的偏執(zhí),他的妄我。眼中的雪忽然就變得guntang,燒灼,比大荒的晦風,幽冥的戾嘯更尖銳,更地網(wǎng)天羅你知道的不是么? 知道是誰讓他走下不周山,知道是誰讓他三入大荒,知道是誰讓他一劍毀云城,自囚樊籠中。 毀掉天外天,重建云中城又有什么用? 他把神君拖累在人間。 醉去歸白衣。 玉簪斷,瓊漿碎。 師巫洛聽見自己的聲音: 對不起。 堆積滿屋檐的雪塌下一塊,砸在底下人的腦門上。陸凈哎呦一聲,跳了起來。旁邊打瞌睡的不渡和尚一歪身醒了,問他怎么回事。陸凈把落進后脖頸的雪扒拉出來,剛要回答他的話,傳訊的聆神玉佩就亮了。 誰啊,這個時候來瞎添亂子? 陸凈罵罵咧咧,隨手就把傳來的飛信丟給不渡和尚,讓他先看看。 不渡和尚展開飛信,剛看了一眼,臉色瞬間嚴肅起來。 怎、怎么了?陸凈頭皮一麻。 兩個消息,一個壞消息,一個 先聽壞的,先聽壞的。陸凈不耐煩。 行。不渡和尚點頭,壞消息就是,山海閣運輸星表定錨材料的三十艘飛舟被擊落,飛舟在漠城附近找到,但人員與材料下落不明, 左胖子摳門瘋了嗎?這種東西都能出事!那些星表可是不久后,定天池山對應天空星表的表柱時,要用的材料!否則堂堂司掌十二洲的神君,何必滯留梅城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