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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藏媚(重生) 第50節

    欣榮收攏掌心,指甲深深嵌入rou里,卻是如韓修所想回過頭去,目色疏淡:“何時見到紅參,我便何時入門?!?/br>
    “好?!表n修眼中的陰郁散盡,倒顯出幾分勢在必得的銳色,“三日后,我來接你。”

    ***

    三日后,商麗歌接到了季蕓的信,邀她在瑞茗茶樓一敘。

    商麗歌猜,多半是季洲查到了什么。

    那日從平楊郡王府中出來后,商麗歌便讓季蕓將她們聽到的和她自己的猜測盡數告知季洲。季洲有一身抽絲剝繭的本事,查探起來也更為便捷,只一味打消楊蕊的懷疑太過被動,最好的方式便是釜底抽薪,將楊蕊所做之事大白于天下。

    商麗歌戴了帷帽出門,到瑞茗茶樓時,季蕓已等在樓上雅間了。商麗歌上去后才發現,不止季蕓一人,竟是連季洲也來了。

    季蕓搓了搓手中的帕子,覷著商麗歌神色道:“商jiejie莫怪,我是怕我笨嘴拙舌的說不清楚,索性讓我哥親自來同你說,免得漏掉了什么關鍵細節。”

    商麗歌暗暗扶額,朝季洲欠身道:“季大人日理萬機,是我叨擾了?!?/br>
    季洲抬眸:“不忙,我今日休沐。”

    商麗歌:……

    還是季蕓清咳一聲道:“商jiejie快坐,我哥點了一壺杜仲,也不知jiejie喝不喝得慣?!?/br>
    “無妨。”商麗歌坐在二人對面,既是來了倒也不必扭捏,左右是為了正事,季蕓知道分寸,沒故意叫二人單獨會面,商麗歌自也不會怪她。

    商麗歌沒再客套,直接切入正題:“季大人可是查到了什么?”

    季洲亦正了神色:“我依你所言,重點排查了臻榮寺中的僧人,打探到不久前有位僧人在后山拾柴時不小心跌下山崖身亡,與他同屋的另一人卻在他死后無故失蹤?!?/br>
    商麗歌想起那日在假山后聽到仆從對楊蕊的回話——“只來得及處理一個,另一個叫他逃了。”

    想來,說的便是這兩人。

    那幫匪徒如此熟知臻榮寺地形,能悄無聲息地避過山下守衛,定然有內鬼引路。

    最熟悉臻榮寺的,便只有寺中的僧人了。

    其中關節,季洲稍一細想便能梳出脈絡:“那人的行蹤我暫時還未查到,嘉元縣主必定是在追殺此人,需得在她之前將此人保下,方有獲得證詞的可能?!?/br>
    只是不能明察只能暗訪,追蹤起來難度頗大。

    “還是多謝大人?!鄙帖惛枰圆璐?,敬了季洲一杯。

    季洲撫著溫熱的杯沿,頓了頓道:“此事事關永安郡主之死,還有你……和家妹的安危,我自當放在心上,姑娘不必言謝?!?/br>
    季蕓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季洲一眼。

    這時候說得這般公事公辦作甚!直接說我不放心你的安危,不忍見你深陷險境,有這么難嗎?

    有這么難嗎??!

    季蕓還在生悶氣,商麗歌已然起身:“時辰不早我該回去了,季大人若有什么新的消息,可直接送信到紅樓?!?/br>
    季洲頷首道:“你放心?!?/br>
    見商麗歌轉身要走,季洲總算反應及時一回,不等季蕓踹他便也跟著起身道:“我送姑娘回吧?!?/br>
    季蕓連連點頭:“我就在茶樓等著,哥哥送完商jiejie我們再走?!?/br>
    “不必了。”商麗歌笑道,“馬車就在外面,不必勞煩季大人。”

    她感覺得出來,公子不喜季洲,也感覺得出來,季洲似對她生了幾分好感。

    若叫公子瞧見,必定心生不虞,且她與季洲并非一路人,還是不要糾葛太深的好。

    于是商麗歌朝二人一行禮便出了雅間。

    季洲立在原地,眸中微光幾下明滅。季蕓瞧了他一眼,遲疑道:“哥,你是喜歡商jiejie的吧?”

    否則,怎會買了簪子送她,又知曉她今日約了人,特意請假休沐呢?

    季洲無意識摩挲茶杯的手一頓,喜歡么?

    應當是喜歡的吧。

    季洲一口飲盡杯中茶水,只是她對他,似乎并未心生歡喜。

    季洲莫名想到了那位如玉公子,那么他呢,面對公子時,她可歡喜?

    商麗歌上了馬車,經過燕尾街時,遠遠便聽到了炮竹鳴響。她掀開車簾望去,只見一頂朱色小轎從紅樓前出來,轎簾上繡了春紅海棠,前后跟著四個隨侍。

    這是紅樓規矩,若樓中有姑娘脫籍嫁人,出樓那日便如同出閣,定是要點爆竹慶賀的。

    前世她離開紅樓那日,也是如此。

    也不知今日是哪位姑娘出了樓。

    “別繞去后院了,就在正門停吧?!?/br>
    車夫應是,馬車轔轔往紅樓去,朱色小轎沿街而來,一車一轎在燕尾街上擦身而過,轎簾微微掀起,卻只露出姑娘的衣角裙裾。

    可惜不是正紅,是淺了一層的水紅色。

    轎中,欣榮緊緊抱住了懷中的一個褐色小罐。

    她自紅樓里出來,旁的什么都不曾帶上,唯獨帶了這罐子蜜餞。

    是商麗歌親手摘了果子,親自腌做的。

    每一顆,都很甜。

    只是以后,她怕是再也舍不得吃了。

    馬車在門前停下,商麗歌進門后叫住了在前院的姑娘,問道:“樓中是哪位姑娘出了樓,之前怎么也沒聽你們說起?”

    被叫住的姑娘見是她,下意識僵了神色,只道不清楚。

    不知為何,商麗歌心下總有些惴惴,令她無端不安。此時這種不安的感覺更甚,心頭咚咚直跳,似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她猛然想起,韓相嫡孫韓修近日調任回了澧都,任畿防營都尉。

    而這些日子,欣榮的病情一直反復,然每回見她,又不見幾分病色,只是精神不佳。

    再往前想,在她傷勢未愈之時便已不見欣榮,飛霜提起時也總是下意識避開目光……

    商麗歌冷了眸色,徑直道:“欣榮呢?”

    被問到的姑娘驟然一驚,卻是答不上來。

    商麗歌的心頓時沉到谷底。

    她忽而轉身,一路往小重山去。

    欣榮住的屋舍離她不遠,然一推門,里頭竟是干干凈凈空無一人。被褥疊得整齊,卻是冰冰涼涼,妝臺也被收拾過,商麗歌掀開最上面的妝盒,里頭卻放了滿滿一疊紅紙。

    欣榮從來都是一身少年打扮,即便承認了女兒身,也從未換上過女裝,更不會有這些梳妝打扮的東西。

    “砰”的一聲,商麗歌將妝盒蓋上,去往公子樓閣。

    似是知曉她定然會來,公子手中未曾執卷,只立在窗前,不知瞧著什么。

    商麗歌進去,卻是屈膝一跪。

    除了前世求公子放她離開的時候,今生的商麗歌,還未這般恭謹謙卑地向公子叩過頭,眼下卻是跪在公子身前,俯首道:“求公子……接欣榮回來?!?/br>
    聞玉側過身,目光落在她頭頂,帶著如夜寒涼:“起來?!?/br>
    商麗歌沒動,雙手漸握成拳。

    聞玉便又提高了點聲音,似在如玉質清澈的音色中揉了一把隆冬霜雪:“我讓你起來?!?/br>
    商麗歌依舊垂著眸,繃緊的唇角扯出幾分執拗,直到公子連名帶姓道:“商麗歌!”

    她猝然抬眸,讓他瞧見了自己通紅的眼尾。

    “為什么是欣榮?”

    為什么……偏偏是欣榮?

    所有人都說,欣榮如今是苦盡甘來了,她受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面上的rou養得多了些,臉上的笑也多了。

    可一轉眼,又讓她眼睜睜看她步入火坑……

    為什么?

    原本的那個人選,不是她么?

    從方才起,商麗歌便一直在想,其實在她入小重山時便已然有了猜測,她不過是公子棋盤上的一顆棋,也已然做了被擺布的準備,所以才會那般迫切地想要脫籍離開。

    只是這些時日的相處,終究讓公子待她幾分不同。

    可若是早知這不同,會讓人選從她換成了欣榮,那她決計不會接近公子半分,也決計不會冒險去換這幾分的不同!

    聞玉的眸中似有驚濤駭浪,然出口卻又崩于平靜,透著克制的壓抑:“你在想什么?是在想欣榮嫁給韓修為妾,是否是遵了我的命令?”

    商麗歌未答,卻也并未否認。

    室中一時死寂。

    聞玉怒極反笑:“原來我在你眼中,竟如此不堪?!?/br>
    他將信扔在商麗歌跟前,似不愿再多看她一眼,只冷聲道:“出去。”

    信上的筆跡商麗歌再熟悉不過,此時只緊緊攥著信封起身,一步步挪出門去。她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房中的,只是回過神來時,她已闔門而立,將信封拆開。

    里面,是欣榮手書:

    jiejie,見信如晤。

    當jiejie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想我已經離開了。

    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還請jiejie不要怨怪公子。

    想來jiejie也已經知道了,我本是濂州刺史杜倍芳的幺女,本名杜菀兒。父親被韓氏一族扣了貪墨賑災銀的罪名,父親被處斬,杜家被抄家,男丁盡數流放,女眷沒入賤籍。

    一夜之間,我的世界天翻地覆。

    娘親、阿姐都相繼離我而去,曾經我也想過要一死了之,去同她們一起,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那些舉起屠刀的劊子手依舊活得自在風光,我不甘心父親一世清名毀于一旦,更不甘心杜家沉冤未昭便已后繼無人。

    jiejie,你和公子都是救過我的恩人,我視jiejie如同血脈相連的親人,也知道你們定是想讓我放下仇恨重新開始,可我放不下,那恨意就仿如跗骨之蛆,叫我日日痛入骨髓,不看著韓家分崩離析,我死不瞑目!

    jiejie,莫要為我難過,我是去做了我想做的事。

    若今生還有機會能再見,希望jiejie還愿認我這個meimei,至少在欣榮心里,你永遠都是欣榮的jiejie。

    只愿jiejie平安喜樂,一生順遂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