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藏媚(重生) 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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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麗歌忍著唇齒間的戰栗,望著畫舫上的彩燈,微微抬手。 “你想說什么?”季洲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燈?” 見商麗歌點頭,季洲命人將彩燈取下。商麗歌抱在懷中,看著燈芯上明亮的光暈,方覺身上有了些許暖意。 季洲微微一怔,解下自己的披風給她。 殷千千也奔到了船板上,見到商麗歌如此驚了一驚,立時吩咐丫鬟備衣煮湯,秋日里的湖水已甚是寒涼,一不小心便會風寒入骨。 季洲沉聲道:“你是如何落水的?” 見商麗歌無法開口說話,季洲又道:“你只需點頭或是搖頭,可是有人害你落水?” 商麗歌緩緩點頭。 “可看清那人樣貌?” 商麗歌搖頭。 季洲忍不住蹙眉。 “出了何事?” 懷王趙斐聞聲而來,季洲起身道:“稟王爺,畫舫上發生了一樁命案。” 趙斐聞言,酒意已是醒了大半:“誰死了?” “涇南巡撫,梁貴。” 趙斐頓驚,涇南巡撫,那可是從二品大員。何人有這么大的膽子,竟敢暗殺朝廷命官! 季洲目中盡是沉冷,梁貴方從濂州回來述職,因中秋休沐暫時未得面見圣上。明日還約他到瑞茗茶樓一敘,怎就這么巧,今夜就死在了畫舫之上。 “王爺見諒,此船恐怕暫時不能靠岸,下官以為,兇手還在這船上。” “這……” “季大人此舉怕是不妥。”有人道,“我等理解季大人辦案心切,然我們這些人又不是兇手,扣著我們作何?這傳出去,我們家族顏面何在?” 不少人跟著附和。 趙斐也為難道:“在本王船上發生此等命案著實令本王心驚,然諸位所言亦是有理,季大人想當場審訊,怕是不妥。” 在場的不是有官職在身,就是世家子弟,再不濟至少也是懷王好友。憑他一人,怕是不能將人強行留下。 季洲皺了皺眉心,先行查看梁貴尸身。 趙斐也上前道:“可知他是如何死的,一刀封喉嗎?” 上畫舫之前都有專人搜身檢查,外人是不可能將刀具帶入的,莫不是畫舫上的小廚房…… 趙斐一驚,忙道:“這畫舫中除了本王帶來的侍女仆人,也有不少人是外聘來的,可與趙王府無關吶。” “王爺不必緊張。”季洲道,“他并非死于刀器。” “死者頸間的切口細長交錯,入喉卻深,看起來是被類似魚線的鋒利之物交頸破喉而亡。” 魚線…… 商麗歌長睫一顫,其上水珠順著臉龐滑落,滴落在手背。她伸手,攥住了一旁人的衣擺。 季洲只覺袍擺似被人輕輕拉扯,垂眸望去卻見一只漉漉素手,指間微微用力,覆在他深色的袍角上,愈發顯得蒼白羸弱。 季洲下意識要將袍擺抽出,然對上商麗歌的眼又頓了頓,還是問道:“你想說什么?” “弦。”商麗歌發出一點聲音,“是琵琶弦。” 季洲目中一滯,電光火石間已想通其中關節,立時命人去查看船上的所有琵琶,果然找到一把缺了弦的,正是商麗歌之前登臺所用的那把。 畫舫靠岸,季洲讓船上所有人一一登記后,才逐個放人離開。 船上的船工及丫鬟小廝暫時留下,至于商麗歌…… 季洲看了她一眼,道:“煩請姑娘隨我到大理寺走一趟。” 殷千千蹙眉:“該說的她都已然說了,做什么還要去大理寺?” “姑娘許是曾經離兇手最近的一人,但無論是落水還是琵琶弦都與此案有所關聯,大理寺有權召姑娘回去問話。” “你這話什么意思?”殷千千冷道,“她方才落水尚未恢復,季大人是覺得麗歌也是嫌犯?” 季洲眉目不動:“若依我的意思,這滿船的人皆是嫌犯,包括商姑娘,也包括我。” 商麗歌扯了扯殷千千的袖子,勸道:“大理寺問案我等理應配合,殷jiejie放心,我無礙的。” “我愿隨季大人走一趟。” 女子的眸中似有月色清華,與他對視之時也依然不避坦蕩,不知為何,季洲竟想起她說對自己一見傾心時的模樣來,不由略略皺眉。 “只要是無罪之人,大理寺審問清楚之后定命人將姑娘無恙送回。” 殷千千只得先讓商麗歌同季洲離開,轉身吩咐來時的車夫:“快,速回紅樓。” 馬車一路疾馳,回到紅樓時也已是月上中宵,小重山內竟還是燈火通明。 殷千千顧不上更衣,甚至未先尋明姑,就徑直到了小重山的院門前:“煩請通報,殷千千求見。” *** “大人,出事了大人!” 刑部侍郎盧志高被拍門聲驚醒,罵罵咧咧起身:“這又是哪家的小郎君同人打破了頭,都令尹那龜孫就不能自己看著辦么!也不看看這都什么時辰了……” “大人,這回是人命官司……” “打死人了?”盧志高瞇著眼開門,“就是人命官司也得先過都令尹那道,澧都的世家子弟那么多,別一碰到難纏的就把案子往刑部里塞。” 小廝急得腦門冒汗,忙道:“這回不是打架斗毆,是謀殺案!死的是涇南巡撫,梁大人!” 盧志高的瞌睡蟲被這一句徹底驚走,忙折身屋內:“快快快!服侍我更衣!” “是誰人來報的案,怎就被人殺了?” “報案的是大理寺卿季大人,梁大人死在了懷王殿下的畫舫上,一船的人都瞧見了。季大人讓大人你直接去大理寺,與他一同主審此案。” 盧志高一邊束腰帶一邊往外走,聞言腳下一個趔趄。 “你怎么不早說!” 盧志高連官帽都來不及戴,改用跑的。那位大理寺的季大人可是出了名的鐵面閻羅,這么大的案子,若是自己去遲了半步,怕是有的苦頭吃! 說起來,大理寺的天牢同刑部的沒什么區別,只不過這里關押的大多是有身份的尊貴人,至少曾經是。 商麗歌坐在牢房邊上的審訊室中,她手里的彩燈在來的路上已然熄滅,絹紗燈籠黯然無色,懷中沒了那暖橙橙的光亮,商麗歌又覺得有些冷。 “生個火盆來。” 商麗歌抬眸。 季洲神色不變道:“你非囚犯。” 果然是賞罰分明鐵面無私的大理寺卿,對事不對人。即便再不喜她,也不會無端讓她受半點磋磨。 商麗歌淡淡一笑,真心實意道:“多謝季大人。” 此時又從外頭進來一位略略發福的大人,穿了一身緋色官袍,胸前同樣繡著孔雀紋的補子,他步履匆匆,頭上的官帽還略有些歪。 “盧大人來了。”季洲道,“半夜擾了大人清夢,大人莫怪。” “出了這么大的案子,連夜審理也是應該的,應該的。” 盧志高掖了掖額角的汗,在季洲旁坐下。 人已到齊,季洲這才正眼看向商麗歌,眉目凜然不怒自威。 “說說吧,你在梁大人死前看到了什么?” 燭淚點點融入燭臺,室中唯剩一道女聲,不急不緩平鋪直敘。 商麗歌未有隱瞞,將當時的情形如實相告。 季洲很快便抓到了重點:“你如何知道兇器是琵琶弦?” “演奏之時,奴覺得那把琵琶的弦有些割手,當時未曾有疑,之后聽大人提到類似魚線的兇器,便想了起來。” “你倒是警覺。” 不等季洲說話,盧志高便輕哼一聲:“只是本官以為,你大有可疑。” “大人此話何意?” 盧志高道:“依本官看,你先是尾隨梁大人,隨后趁他酒醉昏沉之際用琵琶弦勒斷了他的喉嚨。然而你殺人之后慌亂不已,此時又發現有丫鬟靠近,為擺脫嫌疑,你主動跳入湖中裝作被人暗害,是也不是?” “若是如此,我為何要提那琵琶弦?” “這自然是你刻意為之!”盧志高只覺腦中靈光一閃,所有的線索都能串在一處,忍不住“騰”地起身,在商麗歌跟前來回踱步。 “有季大人在,早晚會查到琵琶是你所彈,與其等到那時被戳穿計謀,不如先行交代,也好洗清嫌疑。” “好個詭計多端的樂人!” 盧志高冷喝:“事到如今,你還不從實招來!” 商麗歌將手心放在火盆之上,感受到那灼人的熱意,忍不住輕笑一聲:“堂堂刑部侍郎,便是這般斷案的嗎?” “還敢藐視上官!”盧志高大怒,“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來人,上刑!” 第十九章 馬車 “且慢!” “盧大人!” 商麗歌與季洲同時出聲,季洲頓了頓,深看了商麗歌一眼:“盧大人不妨先聽聽她如何說。” 難得季洲這般給他面子,盧志高直了直腰板,愈發覺得自己今日才思敏捷斷案如神,譏誚道:“也好,本官倒要瞧瞧,你還能如何狡辯!” 商麗歌倒也沒惱,只平靜道:“大人可看過仵作的驗尸結果?” “自然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