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沒穿校服，一件青色的立領夾克內搭純白色的T恤，坐在火鍋里格格不入。

    坐在他們隔壁桌的是一群女生，應該是美容院的小jiejie們集體聚餐。

    淡粉色的制服在火鍋店極其惹眼，旁邊路過的男人們眼神會往小jiejie們身上睨一下。

    唯獨顧然他們只沉浸在火鍋的饜足里，對周圍環境的凸出，漠不關心。

    來，這個可以吃了。顧然自清湯鍋里撈出一小漏勺香菇置江知禾碗里。

    江知禾喉嚨發癢，小幅度低咳兩聲，顧然見狀，擱下筷子，端起面前的茶杯遞給他：先喝點熱水。

    江知禾低頭看著眼前的茶杯，不是他的杯子，時間只停止一秒，他抬手接過，放在唇邊仰頭喝了一口。

    顧然眼神直愣愣地看著他上下滑動的喉結和被溫水浸濕的嘴唇。

    他忽地覺得自己嗓子很干，沒看清楚桌子上茶杯的置放，隨手抓起一杯灌進喉嚨。

    江知禾指腹摩擦著杯身，眼神誨暗不明，直至顧然喝完水，用手背擦了擦嘴唇，他才開口：你拿錯了茶杯。

    顧然攥著茶杯的手一僵，視線挪向江知禾手里的茶杯，再往下對上自己手里緊捏著的杯子。

    他拿錯茶杯了？

    他們這是間接接吻了？

    這想法從腦袋里冒出來，害羞蔓延整個全身，耳尖被染成橘紅色，臉頰發燙泛紅。

    心里的小鹿亂跳一通，顧然受不住地用手轉著茶杯，試圖緩解羞恥。

    江知禾側身看向他，燈光打在他半邊臉，讓人看不清神情。

    明明他們這一桌有很多人，可顧然卻覺得只剩下他和江知禾置身于此。

    顧然正沉浸在他們兩人世界的泡沫里，空氣霎時被人用指尖戳破 。

    小然，你傻笑什么呢？

    右邊的季林困惑地瞅著他，不知道一個人傻笑個什么勁。

    顧然倏地抬起頭，止住嘴角的笑意，若無其事說：沒傻笑，吃你的。

    明明笑了。季林喃喃自語著回過頭繼續吃火鍋。

    顧然用余光瞟江知禾，見他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似的，拿起筷子吃香菇。

    美男害人，顧然憂心道。

    第26章

    嗯。

    知道。

    顧然站在路邊, 豎起耳朵聽江知禾打電話。

    車水馬龍的城市廣場邊緣，江知禾的身影佇立在煙霧噴池前。

    五彩斑斕的煙霧飄散在他周身的空氣徘徊不定，似有似無, 仿佛廣角鏡頭畸變失真的邊緣。

    顧然踩著腳自馬路梯形來回跳動, 停隔幾秒后, 他又轉身看向江知禾。

    還在打電話。

    季林他們已經先行一步上了車，只剩下顧然和江知禾落在后面。

    吃完火鍋后, 時間還早，既然都約好一起出來玩，大家就不想浪費機會，集體決定去市里游樂場玩一場。

    顧然挺樂意的, 只要和江知禾在一起，去哪里他都愿意。

    走出火鍋店后，江知禾說要接個電話, 讓他們先走，顧然讓季林一伙人先打車過去, 到時候電話聯系。

    顧然第五次往上跳梯形的時候，江知禾邁步走了回來, 停駐在一旁看他。

    馬路上一輛出租車穿行而過，顧然再次回頭看江知禾，卻對上他近在咫尺的黑眸。

    你打完了？

    嗯。

    顧然露出笑容, 眉梢柔和，牙齒潔白：那我去打車。

    江知禾跨步靠近他，與他肩擦肩, 淡淡看向前方：打吧。

    好。顧然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氣息撲面而來，暈呼著神經抬手打車。

    晚上最是出租車最多的時候，不到一分鐘, 就見幾輛掛著有人的的士穿梭至另一頭。

    一輛老式的士停在他們面前，顧然先一步拉開后門坐了進去，隨后回頭看著車外的江知禾。

    江知禾沒有猶豫，也拉開后門坐了進去。

    顧然忙不迭往里側挪了一下，不多，也就剛好夠一個人坐那么寬。

    兩人挨得很近，狹小的車空間里，彼此能感受到對方身體里傳來的熱量。

    顧然不動聲色朝前方后視鏡暼一眼，不太看得清江知禾整張臉，只能模模糊糊瞧個寂寞。

    顧然無言地撇撇嘴，側臉看向窗外，燈火闌珊的夜晚，各個角落都充滿了生活氣息和熱鬧。

    在他看不見的視線里。

    他看風景，江知禾在看他。

    .

    顧然和江知禾到達無限游樂場的時候，季林和縐洽已經開啟了新的一輪賽車比賽，原玖單腳踩地，抱著手臂倚靠在小型唱吧看著他們玩。

    莫曉語和葉清羽兩人端著游戲幣正聚精會神釣鯊魚娃娃。

    江知禾不習慣這樣的場合，冷冷淡淡地避開東跑西跑的人們。

    顧然照顧他的感受，沒有加人同伴們的賽車比賽和夾娃娃。

    進門前三排都是各種娃娃機和生活用品。

    顧然視線圍著游樂場轉一圈后，停在最角落里的一臺機器上。

    江知禾依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是一臺裝著裝精致盒子的機子。

    顧然回頭看他：我們也去玩一下吧。

    江知禾低頭對上他亮晶晶的眼睛，想拒絕的話咽了下去：隨你。

    隨你就是闊以的意思，顧然邁著腳步停駐在裝著盒子的機器前，仔細觀察怎樣才能夾起來。

    你知道這是什么？江知禾問。

    知道啊。顧然頭也沒回，輕聲說：這是數位板。

    江知禾俯視著他后腦勺：你會畫畫？

    嗯。顧然聲音很低：我mama教我的。

    江知禾沒有任何驚訝，因為只有父親或者母親才能養出這樣一個內斂又聰明的孩子。

    顧然宛如陷入回憶里，一聲不吭地趴在娃娃機器上。

    給。

    顧然轉過身，江知禾手里端著一盒游戲幣遞給他。

    他吶吶地看著身前的人，眨著眼睛問他：你什么時候買的？

    江知禾明顯不想回答，手里的盒子搖晃幾下，發出金屬碰撞的清脆響聲。

    顧然端著游戲幣，找好投幣孔投了三個進去，抓子左右兩邊擺動起來，他立馬集齊精力掌控遙控器找準方向。

    時間還剩幾秒的時候，他快速拍下按鈕開關。

    第一次失敗，沒夾起來。

    顧然端著游戲幣上下顛簸幾番，嘩嘩嘩的聲響刺激著他的大腦思維。

    連續抓了五次都也失敗告終，正愁要不要放棄時，一只戴著紅色珊瑚手鏈的手置在機器開關按鈕上。

    只差一點點，兩人的手就能相互疊加在一起。

    靠，我干嘛要把手撤回？

    顧然自我懊惱地唾棄著。

    江知禾已經抓起盒子里的游戲幣投進去，兩人手臂擦在一起，他不受影響平靜地盯著機器里搖擺不定的抓子。

    心里默默測算幾秒后，右手按下按鈕，抓子準確無誤地抓著包裝盒夾了起來。

    啪包裝盒從洞口滾落出來，顧然正驚訝著，還沒彎腰撿起，身后傳來一聲尖叫。

    我靠！我也想要！

    一聲柔和的聲音響起：噓小聲點，好多人看你呢。

    哦，好，我小聲點。

    江知禾怎么夾起來的？我都沒看清楚。

    顧然彎腰撿起包裝盒，先對江知禾笑了笑：你好厲害啊！

    你好厲害啊！后面的女生小聲學他說話。

    顧然抬起手里的數位板盒子敲了敲莫曉語頭：你瞎學什么。

    莫曉語吐了吐舌頭，親密地掛在葉清羽肩上：我也想要～

    顧然翻擺數位板盒子：你又不會畫畫。

    我闊以學啊。莫曉語說。

    那你抓吧。顧然說完，仰頭看江知禾：我們去別的地方玩，讓她抓。

    莫曉語躲在葉清羽背后，小聲嘀咕：嘖果然老公厲害就是不一樣。

    葉清羽把耳側掉下來的頭發別上去，溫柔一笑：你也可以有。

    算了算了。莫曉語推她往前走：我是女漢子，沒人喜歡。

    有。葉清羽聲音很小，隱沒在吵鬧的游戲音響里，莫曉語沒聽清。

    顧然和江知禾面面相覷，雙方同時移開眼神。

    你還想玩嗎？

    我們出去逛一下吧？

    兩人異口同聲，顧然先開口回答江知禾問題：我不玩了。

    江知禾垂眸：嗯。

    夜市繁華，燈火通明，街邊小販高聲吆喝。

    顧然用胳膊夾著數位板盒子，捧著手機給季林發信息，告訴他自己和江知禾出來走不走，隨時打電話聯系。

    發完信息后，他把手機揣兜里，側仰頭看江知禾：你這么晚不回家，沒事吧？

    江知禾眼神直視前面：沒事。

    路過的旁人形形色色，江知禾屢屢側身避讓，身體與顧然肩側擦拭，一晃而過。

    步行街行道寬敞，容納兩人不算什么，周圍的行人相互擁擠推搡，顧然挨近了江知禾，又不敢挨得過于近，光顧著心猿意馬保持距離，于是一路無話。

    食物在雨后潮濕的香味比晴天更甚，顧然分不清，那種夷愉混合了浮動的心情，到底是靠近時，從江知禾身上散發出來的，還是屬于雨后清冷的獨特限定。

    這樣的氣氛一直維持到步行街尾頭，是顧然先停下的。

    沒有任何阻隔，江知禾立體分明的輪廓隱藏在陰暗的燈光里。

    氣質清冷又柔和，街邊置起的冷調光線散落在他露出的半邊肩頭，若明若暗，都像是加了一層斑駁的淡灰色濾鏡。

    這應該是很溫情的一幕，顧然甚至看見了不遠處的女生瞥了他們一眼，又低下頭與身邊的人竊竊私語 。

    然后現實并沒有那么溫情，江知禾永遠只屬于幻想，屬于心底炙熱疼痛的枷鎖，只限于偷偷喜歡。

    顧然把他放進心里，一人獨自幻想，鐘于他們見不得人的愛情。

    回去吧。顧然彎起眉眼看他。

    江知禾目光投向昏暗的街尾，半響莞爾：走吧。

    重返回去的路上，顧然漫不經心，眼神到處觀望。

    江知禾停下腳步，低頭看他：還有什么要買的。

    有。顧然也停下來，手指扣著數位板：我想買一臺電腦，用來畫畫。

    江知禾抬頭四處張望，街邊全是小吃和燒烤鋪子。

    去前面。顧然說：我們過來的時候，我見第三家是賣手機和電腦的百貨店，我們去那里逛一下。

    江知禾頷首低眉：嗯。

    百貨店東西齊全，顧然之前透過玻璃門瞅了一眼，手機和電腦都有，單憑樣式就知道是雜牌。

    他不想那么快回去，所以間接找個借口和江知禾多呆一會兒。

    但要買電腦是真的。

    顧然推開玻璃門讓江知禾先進去，自己落在身后跟著。

    透明的玻璃柜臺擺滿了各種手機和電腦，款式涇渭分明。

    營業員是個年輕男生，對他們靦腆一笑：兩位需要買點什么？

    我們先看看。顧然說：看上合適的會叫你。

    營業員應聲點頭：好的。

    江知禾佇立在玻璃柜臺，神色淡漠，顧然停駐在他身側，小聲問他：要不你幫我看一下哪臺適合我。

    營業員站在柜臺里，聽不清他們說話內容，顧然回頭看他，他立馬露出笑容。

    沒必要看。江知禾低聲說：全是雜牌。

    唔顧然滿臉天真：我怎么沒看出來是雜牌。

    這里的電腦款式輕薄，樣式別致。

    第27章

    白熾燈很亮, 江知禾側臉對著他，不知想什么。

    顧然瞇著眼向上瞭望，江知禾比他高半個頭, 對著他的半邊臉皮膚在白色冷調的燈光里襯得近乎透明。

    自顧然說完電腦款式后, 江知禾就凝神盯著柜臺, 似再想事也似是發呆。

    營業員男生欲言又止，像不是確定他們看好沒, 又像是對他倆奇怪的氣氛不知所措。

    安靜片刻后，江知禾轉過身對著他，顧然眨巴眼睫等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