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剩下來的戲份并不算很多，幾乎都是群戲，要配合其他演員來拍的，會麻煩一點，但這些拍完，沈默就正式殺青，最近有許多工作，檔期已經排到下個月，他連靜下心來挑本子的時間都沒有。

    沈默長長舒出一口氣來，群戲就意味著有跟黎瑜言一起的戲份，而且很多，畢竟他才是電影的男主角，許多情節他都有參與，但他們現在這個狀態，好像好好說句話都有些難。

    不談私心，沈默還是很想跟對方交朋友的，無所謂那些資源不資源的，哪怕都是自己在付出也沒關系，畢竟他身邊沒出現過黎瑜言這樣的人，純粹到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在圈里混過兩年的。

    鬼話連篇才是混圈人的常態，沈默有的時候看著一些人，對方在跟自己說話的時候，不需要觀察任何細節，只憑直覺，沈默就知道對方在撒謊。

    后來這些謊言也真的就被拆穿了，沈默知道的時候，心里沒有任何意外。

    唉。有點可惜，相處起來還是很舒服的。

    小唐今天一直聽他嘆氣，也不知道沈默自己意識到沒有，反正他的耳朵是要長繭了，猶豫半刻鐘后終于忍不住，遞過水杯給他，要不要喝點？

    沈默皺眉，你干嘛？

    小唐說，我看你一直唉聲嘆氣的，怕你口渴。

    沈默：有嗎？

    小唐重重點頭，從我今天從酒店接你去化妝的時候就這樣了，你什么情況？昨晚沒睡好？化妝師還說你黑眼圈有點重呢。

    沈默有些心虛，用劇本遮了一下臉，支支吾吾，啊，我有可能是最近，工作有些忙，沒休息好，所以才這樣。

    小唐擔憂道，那你真的要注意一下啊，后面的工作肯定會更多，你如果現在就吃不消，那

    我沒事，沈默拍拍他的肩膀，我調整一下就行，不是什么大問題。

    正說著，許久沒有來煩過沈默的周映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手里拿著劇本，眼神有些詭異，直勾勾的盯著沈默。

    沈默被嚇了一跳，你干什么？

    周映不懷好意道，你怎么回事？怎么不跟黎瑜言搞在一起了？鬧翻了？

    沈默上下打量他，你還真是我們的CP粉啊？

    周映：

    他找補說，就是關系依稀沈老師的情況，畢竟黎瑜言之前動不動就要過來找你呢。

    哦，沈默恍然，原來你是暗戀他，所以才會這么關注。

    ？周映豎起眉毛，開什么玩笑，我是直男好不好！

    直男會這么關注這些？沈默忽然笑了一下，我昨天刷微博，看見你的粉絲說你去我們CP超話，不小心點贊了，怎么回事啊周老師，磕CP都不切號的？

    周映憋紅了臉，我那是不小心點進去的！

    他只是想看看這群粉絲都在磕點什么，在他看來，黎瑜言除了總跟沈默呆在一起玩之外，沒有什么感覺很特別的東西，為什么會有這么多CP粉，他總要搞個清楚，萬一這就是流量密碼，他不得先抓住了，說不定以后用得上。

    結果沒想到，他剛翻了沒幾分鐘，就被助理過來提醒他不小心點贊微博了。

    這下好了，這群CP粉們上了頭，還以為劇組里的演員也在磕黎瑜言跟沈默的CP，更加猖狂了。

    他還以為沈默沒空去看網上那些東西，沒想到，被對方給抓個正著，無論他怎么分辨，好像都沒有什么說服力。

    周映看沈默似乎還要張嘴再說什么，立馬腳底抹油先溜，一串話說得都不帶大喘氣的，行了沈老師就這樣吧今天沒什么好向你請教的了我們有空下次再聊！

    沈默在他身后喊，別啊，我今天就有空！

    周映就像沒聽見他在說什么一樣，自顧自走的飛快，不小心踩到小石子腳崴了下，差點沒站穩，強行維持住了平衡，就像什么沒發生過一樣，繼續往前走。

    沈默樂不可支，臉上也終于有了笑容，視線不經意間掃過黎瑜言那邊的時候，看見對方也剛好在盯著自己。

    被沈默抓包，黎瑜言也沒有任何尷尬的意思，眼神平淡的看了他一眼，又挪開了，低頭去看他的劇本。

    沈默的笑聲戛然而止。

    小唐正樂著呢，旁邊的人忽然沒了聲音，疑惑去看，順著對方的目光，黎瑜言靜靜站在那里，身邊只有撐著傘同樣沒什么表情的小李。

    小唐：？

    不過周映剛剛說的話好像也沒錯哈，他來劇組這些天，只要這倆人當天有戲份，必然是要黏在一起的，黎瑜言的態度也很好，黏人的時候不會讓人覺得討厭，小唐在旁邊看著，偶爾也會覺得他像是圍著主人晃尾巴的大型犬一樣，搞得他都想談個戀愛了說。

    怎么今天他倆沒往一塊兒湊？真吵架了？

    之前沈默跟自己說想要分手的時候，跟黎瑜言還是正常互動的啊。

    小唐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小心翼翼，壓低了聲音問，那個，沈哥，你跟小言？

    沈默啊了一聲，表情很平靜，怎么說，應該算是正式分手了吧？

    明面上這個世界的沈默和黎瑜言之間的關系到此為止了。

    而他們倆人以后不好說。

    小唐盯著他看了半晌，神情很復雜，你認真的？

    倒也不是他多事，跟沈默共事這么多年，也算是朋友，知道以前他們倆的情況，誰也沒有想過會有分手這一天，而且看沈默今天的狀況，估計也不是什么工作的原因吧，估計還是黎瑜言這事。

    他就搞不懂，好好的，怎么忽然要分手？以后要后悔怎么辦？

    可這畢竟是他們倆的事情，涉及感情問題，又不好多說。

    沈默抬手摸摸眉毛，神情有些悵然，是吧。

    小唐嘆氣，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最后反倒是沈默來拍他后背，好了，你也別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了，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但有些事情吧他莫名嘆了口氣，有些惆悵，算了，不說了。

    小唐跟著沈默，自然是向著他的，聽他這樣說，以為沈默有難言之隱，便沒有再多問，想著以后都不會再沈默面前提起這件事，等到這里的戲份殺青，能遠離黎瑜言，或許會好一點。

    正說著，工作人員來通知開拍，紛紛往搭好軌道的鏡頭前去，再試一遍光就可以開拍，沈默走上前，身邊的人太多，沒注意，一抬頭，剛好對上黎瑜言的眼睛。

    他要比沈默高一些，目光垂下來，神情很平淡，沈默看著他，總覺得他有話要說，但對視幾秒，黎瑜言又沒有絲毫要開口的意思。

    這幾秒鐘的尷尬只能他自己體會，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有種負罪感，好像沒有答應黎瑜言便非常對不起他，這是個誤區，沈默心里清楚，卻還是忍不住要往里走。

    不知道怎么說，心情很復雜，他挑不出來重點，只有一樣很確認沈默沒談過戀愛，也沒喜歡過什么人，他現在對黎瑜言的感情，無法承認那就是喜歡，或許欣賞更多一些，如果這時候讓他點頭答應，那就是對黎瑜言的不負責任。

    但是干什么啊黎瑜言，不談戀愛，連朋友也不能做嗎？今天冷著一張臉，就好像永遠都不會跟自己說話了一樣。

    沈默這么想著，上目線瞥了黎瑜言一眼。

    對方剛好捕捉到這個眼神，淡淡看他，不高興？

    沈默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不會跟我說話呢。

    是不想說。黎瑜言展了展劇本，聲線依舊很穩，沒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沈默說，那不高興的不應該是你嗎？你還問我。

    黎瑜言倒也沒有否認，我是不高興。

    沈默明知故問，就因為那個？

    黎瑜言輕飄飄，那不然呢。

    他們這樣一問一答，就算身邊有工作人員，也猜不到這倆人在說什么，小唐隱隱約約的琢磨出了點味兒，卻不敢多聽，連忙拉開一段距離。

    沈默輕輕哼一聲，太小氣了吧。

    黎瑜言扯了下嘴角，怎么，現在不是我年紀小的時候了？

    沈默被他堵一句，想想之前相處，好像都是他照顧自己多一點，一時辯駁不了，腦子飛快轉動，想著要說什么話來回敬才好。

    黎瑜言轉開了眼不去看他，嗓音中混著嘆息，似乎是拿他無可奈何，算了，你給我點時間吧。

    沈默微怔，沒想到他會先妥協。

    給他時間做什么？緩一緩心情然后放下自己么？

    可他至今還是不能相信黎瑜言喜歡自己這個事實，就是覺得很扯，就像是對他來講，自己好像是將其拉下神壇的凡人，太過普通和平庸了，這圣壇下的信徒，比他好的有太多太多。

    沈默感覺自己好像從來都沒有付出過什么，這也是讓他非常心虛的一點。

    這時工作人員走開，化妝師也背著包往后撤了一些，鏡頭里就剩他們倆人，沈默鬼使神差的，黎瑜言，其實我算不上什么好人。

    言下之意，你不用這樣喜歡我。

    黎瑜言深深看他一眼，這種事哪有什么道理。

    第53章 玩弄感情

    說句沈默不會相信,其他人聽到也會覺得匪夷所思的話，那就是他喜歡上什么的時候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早。

    他不愿意說，也覺得沒有必要,這種事情只需要他自己記得就好。

    都說黎瑜言灑脫,但其實他是個非常認死理的人,就像明白自己對沈默的感覺，他就會一直這樣下去，無論有誰再出現在他面前，黎瑜言也不會動搖。

    對這種人動心非常慘,太講究感覺和先來后到。

    但如果被這種人喜歡上，并且也同樣對對方有感覺的話,那就是撿到寶,因為你不用懷疑對方的忠誠度。

    沈默覺得這種事情非常紙上談兵，卻又不知道該怎么反駁，啞了十幾秒之后,導演那邊拿著喇叭讓他們準備，他只好定定心，準備拍戲。

    他倆這點又很像，雖然私人感情沒有處理好，又在一起工作,卻不會影響，導演一喊開拍,該念詞念詞，需要的感情和反應都可以給到位。

    那邊一說卡,好,換下一個景，他們被簇擁著換地方,身邊有化妝師和工作人員，還能接著繼續聊。

    好好的感情問題，搞得好像學術爭辯一樣。

    但還好，至少黎瑜言沒有就是不愿意跟沈默說話的意思，這點還算值得慶幸。

    沈默的戲份不算多，拍完回酒店，換妝要拍一些平臺需要的短視頻，耗費不少時間，看微信群里的進度，黎瑜言他們估計要熬很久。

    沈默最近的睡眠時間不多，熬不住，工作忙完之后便洗漱睡覺，只是迷迷糊糊入夢之前，想起自己好像沒有給黎瑜言回消息，不知道今天收工后對方會不會來找自己說事情。

    結果他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直到第二天早上助理打電話過來喊他起床，沈默翻微信消息，也沒看見黎瑜言的對話框上亮起小紅點。

    行吧，他也不是非要來找自己。

    沈默懷著這種心態起床洗漱，準備工作，忙的頭昏腦漲，好幾個小時后才在片場看見黎瑜言，這次在一間廢棄倉庫里，還有其他演員的戲份，人挺多，估計不方便單獨說話，沈默與他們不是很熟，便只看劇本，要么刷刷手機。

    前幾天他拍的無聊今天剛好放出來，他上線轉發，沒幾分鐘，數字蹭蹭往上漲，沈默失神幾秒，似乎還不太能適應。

    其他演員，包括周映在內，在聊天時暗搓搓的打量著這邊，如果一天是這樣也就算了，結果第二天他們還是這種狀況，很難不讓人多想，嘀嘀咕咕一陣，都覺得是在鬧矛盾。

    沈默偷偷用余光往黎瑜言那邊掃過，對方握著手機，膝蓋上攤著劇本，看不清目光的焦點在哪里，總覺得是在出神。

    很奇怪，如果沈默不去看他，黎瑜言還不會望過來，但只要他一將目光落在對方身上，黎瑜言就會瞬間感知，幾秒鐘之內，必定會朝自己這邊望過來，視線觸碰上，讓沈默落荒而逃。

    這樣糾結著差不多有一個多星期，沈默感覺對方的情緒好了一些，在片場也會主動來跟自己說話，只是眼神會躲避，不再像從前那樣，無論在什么時候都會盯著沈默看，如果他望過去，黎瑜言也不會逃，眼也不眨的盯著他的眼睛，似乎能在里面尋找到什么答案。

    他叫沈默，沈老師，老師。

    不是沈默，也不是哥。

    不參與開玩笑的場合，導演有時跟沈默說話，也不會來旁聽，靜靜看他的劇本，或者看手機。

    沈默感覺到對方的疏離不對，又或者，他只是恢復常態，將感情收回。

    自己跟其他演員沒有什么兩樣，黎瑜言跟他們沒有什么太多的交流，規規矩矩的喊老師，話少，不怎么笑。

    這時瀟灑不瀟灑的，沈默已經看不清這項特質了，只覺得對方像是柄鋒利的匕首，我行我素，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攔或者影響到他。

    沈默覺得這應該是好事，卻又忍不住的介意。

    難道他對朋友也是這樣？又或者說，他那天跟自己說的要放下，現在放下了，所以只是以同事的身份來與自己相處，并沒有想要把自己當做朋友？

    沈默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

    最后一次聚餐安排在沈默殺青前的那個晚上，他第二天下午殺青，晚上的飛機要去別的城市，第二天有一場秀邀請他，行程已經宣傳過，他沒有理由推掉。

    劇組里其他演員跟他的關系只能算是能聊上幾句，倒是化妝老師是個很有趣的女孩子，人也不錯，沈默送了禮物給她，是她之前打算購入的化妝品，有好幾套，不算是昂貴又沒有用的禮物。

    除此之外就是導演，他帶過不少新人，也不知道沈默算不算這一類，他平穩的渡過了導演看來新人演員會出現的，有些飄飄然的時期，而且在拍戲的過程中幾乎沒有出現過什么太大的問題，很平穩的，按照他的要求把拍攝任務完成了。

    這意味著他的上限不止于此，如果要求更高一些，他拿到更好的角色，說不定會有更精彩的表現。

    殺青宴平平淡淡渡過，黎瑜言沒有跟他坐在一起，選擇了沈默的對面，除非沈默刻意避開，不然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見黎瑜言。

    沈默不知道黎瑜言在想什么，他偶爾望過來，與自己對視，眼神沉靜，盯著十幾秒，再默默移開，過一會兒，再望過來，這樣反復好幾回，折騰的沈默幾欲吐血，心里堵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