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欣賞黎瑜言，覺得這是一個很不錯的年輕人，性格好，又有實力，除了看他不順眼的人，估計沒有人會不喜歡他。

    最近沈默時常沉默，陷入思考里，被各種各樣的聲音拉扯著。

    黎瑜言見他不回答，便問道，怎么了，不愿意嗎？還是說這主意不太好？

    沒有，沈默回過神來，這是一個很不錯的主意，但是我總覺得太麻煩你了。而且說不定那些人看見你與導演相處接觸的太多，也會嘀嘀咕咕的。

    我們倆的情況不太一樣，我并不怕他們說什么。更何況他們想要背后說我，搞點什么小動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畢竟我不是軟柿子。

    沈默被他這一句內涵給傷到了，什么意思？難道我是軟柿子嗎？

    不，你當然不是，黎瑜言也笑了，只是前幾天你沒有硬起來，所以他們不知道你有多硬。

    這話聽起來怪怪的，沈默琢磨了兩下，沒再繼續跟他把這個話題聊下去，畢竟時間才是可以改變一切的東西，他需要作品。

    從這一步開始，往后都要謹慎再謹慎，打起一百分的精神，將他以前虛度的那些時間全部補回來，現在還不算晚。

    他們當天晚上對了一場戲，是明天要拍的戲份，這一段眼神戲很重要，估計要拍特寫，在大熒幕上沒感情就會被淘汰，沈默必須好好練一練。

    所以當黎瑜言提出要跟他對一下戲的時候，他并沒有拒絕。

    場景是他將黎瑜言綁在了廢棄倉庫的椅子上，跟他有一段對話，雙方的狀態都很劍弩拔張，就算是哪怕行動受限，黎瑜言的氣場也未被壓制半分。

    總的來說，回顧整個劇本，比起那些高潮戲份，這一場戲也很好看，他們一起做了一些小設計，用小動作來豐滿人物當時的狀態。

    沈默說，我是抓你的衣領好還是將什么東西抵在你的喉嚨這里比較好？因為這樣看起來會很危險的樣子。

    黎瑜言想了兩秒，掐我脖子吧。

    沈默虛虛做了一下這個動作，可以嗎？

    對，這樣看起來更直接也更危險，而且這個動作做出來很有張力，手指貼在皮膚上的時候可以讓導演給特寫，就是你的拇指按在我的脖頸動脈上的時候。黎瑜言看著他，神情很認真，這種掌握生死大權的快感很符合一個反派所需要的。

    他說著，一邊自己掐自己給沈默做了示范，你看，用手掐著脖子的時候這兒一個特寫，他用空著的另一只手劃拉了一下，從這兒到這這個畫面拍出來會非常好看。

    而且你知道嗎？變態所要享受的就是那種自己能掌握著對方的生命的感覺，手指收攏，能看見對方呼吸急促，喘不過氣來，連話都說不清楚，手指再松一松，對方又能重獲新生，這種感覺是很讓反派著迷的。

    沈默深深看他一眼，怎么感覺，你好像很了解變態心思一樣。

    黎瑜言一抬手，很坦蕩說，別，我可不是變態啊。

    行了，不跟你貧，沈默說，我覺得這個動作的確很不錯，嗯，那現在要試一下嗎？

    可以的可以的。黎瑜言立馬坐直了，我現在就是被你給綁住了，你掐著我的脖子說那段臺詞，我感受一下。

    行，還來個沉浸式體驗。

    沈默撇了眼劇本上的臺詞，在心里默念幾回，抬手掐住黎瑜言的脖頸。

    手指一觸碰到，才發覺對方身上的溫度要比自己高一些，顯得他的手好像才從涼水里浸過。對比很明顯，沈默連忙道歉，對不起啊，我手有些涼，我捂一下。

    黎瑜言對此并不介意，沒事兒，也不算特別涼，不要捂了，直接來吧。

    什么總感覺有些不好意思，現在已經差不多快要邁入冬天了，屋里還沒開空調呢，看著黎瑜言的衣服穿的好像有些薄，也不知道他冷不冷，便說，我借件外套給你吧，最近降溫的厲害。

    黎瑜言疑惑的看著他，手涼的不是你嗎？怎么讓我穿衣服？

    沈默想想也是，伸手從床上將自己的毛毯拽下來，胡亂披在了身上，那好吧，我的手現在也不那么冰了，我們繼續。

    他說完，重新去掐黎瑜言的脖頸，盯著對方的眼睛，慢慢說出了那段臺詞。

    黎瑜言的眼珠很黑，又很明亮，盯著看的時候，就好像是一潭可以將人吸進去的湖泊，水底下深不見底，看不清究竟有什么。

    沈默差點卡殼，強迫自己去看其他地方，他甚至感覺自己的手指有些顫抖，可想而知這第一遍對戲有多糟糕。

    他講完臺詞，放下手深吸了一口氣，不好意思，我狀態不是很好，我調整一下。

    沒事，黎瑜言扶了一下他的手肘，反正是對戲，沒關系的，我們再來。

    沈默在心里強調自己要心無旁騖，深吸一口氣后重新開始剛剛那段，這回效果果然好了很多，手也很穩。

    可黎瑜言卻不太滿意，他說這段表演有點浮。

    沈默說怎么個浮法？

    黎瑜言解釋，就是有些干，沒東西，在觀眾眼里看過就過了。

    這一段是比較出彩的地方，必須要有記憶點，現在這個表現在黎瑜言的認知里還不夠。

    你把臺詞分一下段，一段說完，你手上用一點力，更湊近我一些，然后繼續下一段。

    沈默說，就是手上一邊用力一邊說臺詞，再慢慢接近你是吧？

    其實很多前輩都喜歡用這樣的演法，好像反派很喜歡將自己貼近主角，說著那些略陰森的話，更何況沈默這角色說起這些狠話的時候，會刻意將語調放的溫柔。

    對比他手上的力度和做的事情，說話時的模樣就非常有反差感，也會讓觀眾感覺到緊張。

    我明白了，沈默活動了一下手指，可以，我們再來一遍。

    這回效果果然好很多，就連作為表演者的沈默都覺得自己好像某一刻跟他飾演的角色合體，心里多出那些邪惡念頭，看著黎瑜言的臉，手指壓在脖頸的動脈上時，甚至能感受自己掌控對方生命的快感。

    只是他邊說臺詞，邊要靠近黎瑜言的臉，一段話說完幾乎要碰到對方鼻尖，這距離太近了，總讓他有些頭皮發麻。

    可黎瑜言偏偏不那么覺得，他就那么坐著，眼睛一動也不動，盯緊自己，仿佛在期待他下一步能做出什么事情來。

    沈默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你給我搭戲，你也搞點眼神啊，不然多干。

    他這么說其實是掩飾，主要是黎瑜言如果不進入他的那個角色，沈默就會覺得對方的眼神是在通過這所謂的角色殼子來看自己。

    這個認知讓他有些起雞皮疙瘩。

    好的，沈老師，黎瑜言乖乖應了一聲，不好意思，我剛剛只是覺得沈老師的表演很好，所以看入迷了，沒有第一時間進到角色里給你反應。

    他的夸獎一點都沒有安慰到沈默，畢竟黎瑜言在說話間，幾個眨眼就能將情緒收拾好，完全改變成另一個人，就像現在，他已經換上了屬于他角色的面孔。

    精準的仿佛有幾臺攝像頭對準他，盯著這張臉，挑不出任何毛病，眼神表情，所有的一切都非常到位。

    就是這雙眼睛，總會擾亂沈默的情緒，他要克制自己去看向別的地方。

    沈默明明是在跟他說臺詞，但是恍惚間，耳邊竟然響起了那一首小提琴伴奏，曲調悠揚在海面跳躍，將他包裹起來，無數只無形的手，緩慢將其拉入深海。

    黎瑜言這個人，有些危險。

    第44章 邀請

    沈默躲避開他的目光看向別處,清了清嗓子說行，這回我覺得可以了，你認為哪里還有問題,我再琢磨一下。

    沒有問題了,你演的很好,黎瑜言說。

    他放松下來，不再像剛剛那樣進入角色里，整個人都是繃著的，現在的模樣很隨意,跟沈默隨便扯了兩句。

    沈默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黎瑜言察覺到,主動說,那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我們微信上聊。

    好的。沈默起身送客，跟在黎瑜言后面,似乎是要將他送出去。

    黎瑜言按著他的肩膀讓沈默坐了下來，沒事兒，就先這樣吧。我走了，不用送。

    行吧，沈默沒有再堅持。

    他理了理自己弄的有些亂糟糟的桌面,劇本上關于自己戲份的內容打了許多份，白底黑字,涂著好幾種熒光筆的痕跡。他盯著那些片段看了幾分鐘，長長舒出一口氣來。

    第二天在片場等戲,因為是群戲,所以演員非常多，沈默跟他們并不熟,而這群人也沒有要和自己交好的意思，或許原先對他還有些打量，但現在更多的就是警惕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沈默應該就是擋了他們路的那種人。

    他安靜看劇本，默默在腦子里過之后的劇情戲份，想象著自己應該怎么樣去演繹比較合適。

    而另一邊監視器后面。黎瑜言倒是不顧忌，他和導演正討論的熱火朝天。

    這群演員便一會兒看看他，一會兒看看沈默，眼神里似有深意。

    不知道為什么，沈默覺得有一點好笑。

    小唐倒了熱水過來，遞過來讓沈默潤潤喉嚨，現在溫度降下來，天氣也比較干，他天天念念叨叨的，說那么多臺詞，總要多喝點水潤潤嗓子。

    現在拍電影幾乎都是用原音上，除非角色特別不貼才會考慮配音，而在聶啟的劇組里，是完全不允許用配音的。

    沈默之前的情況不太一樣，每個劇組對他的要求不同，有些劇組則覺得他的聲音太過于少年氣，不沉穩，聽起來不是非常貼他那張看起來很溫柔的臉，所以時常會找CV來配音。

    這也算是一個機會，剛好讓他鍛煉鍛煉，演員一些氣聲的轉換，控制情緒之類的。他喝水潤了潤喉嚨，坐在自己對面的演員忽然朝這邊望了過來，不是遮掩的那種，而是直直望向沈默，表情看著很欠揍，嬉皮笑臉問，沈老師，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你一下。

    他雖然這么叫沈默，可語氣卻沒有絲毫尊重的意思，聽起來總像是在嘲諷。

    沈默微微笑了下說，沈老師就算了，叫我沈默吧，有什么問題可以直接問。

    這演員叫周映，挺他說完，仍舊喊他沈老師，你是不是跟黎瑜言的關系特別好呀？你們的綜藝我也看了，真的挺有趣的，我都磕了你們的CP呢，你倆什么情況？是不是真的？他頓了頓，不會覺得惡心嗎？

    這段話惡意特別大，原本沈默的臉色還可以，聽他說完，笑容頓時消失的一干二凈，就那么平靜的看著他，目光有些冷，什么意思？

    周映還以為沈默在裝傻，繼續重復，哎呀，我剛剛說錯了，就是想問問你們倆是不是真的在談戀愛，就八卦一下，不會往外傳的，你放心沈老師。

    沈默扯了扯嘴角，我問你什么意思是讓你閉嘴，而不是讓你重復一遍。我們倆很熟嗎？沒有到可以問這種問題的地步吧。

    沈默說著，忽然笑了一下，你既然那么好奇，怎么不去問黎瑜言？是不方便嗎？那等會兒他回來要不要我幫你問一下？原話轉述？

    周映的臉立即黑了，原本他說這話只是為了惡心沈默而已，還想著如果他出言否認，就可以不干不凈的搭上導演，總不會沈默真的敢到導演面前把他剛剛的話復述一遍吧。

    而且自己是可以不承認的，還可以反過頭來倒打沈默一耙，結果沒想到沈默就這么踩到自己臉上來了。

    沈老師，話不能這么說吧，大家都是一個組的同事，你這說話太難聽了，他皮笑rou不笑道。

    難聽？沈默嘲笑道，你心里的話估計會更難聽。我都說了，要真好奇，我可以幫你去問問黎瑜言，畢竟大家都是一個組的同事對吧？

    他把周映剛剛說過的話又還給他，反倒將了他一軍。

    劇組的人原先還以為沈默是個軟柿子，正愁著怎么捏呢，今天有個出頭鳥，結果沒想到被沈默一彈弓給打下來了，打的還很疼。

    這話題到此結束，周映閉上嘴，神情有些泱泱，看起來很不服氣。

    沈默低頭去看劇本，慢慢喝著熱水，很悠哉悠哉的模樣。

    幾分鐘后黎瑜言回來，卷起劇本在沈默肩膀上輕輕敲了一下，再過一會兒開拍。

    好的，沈默仰頭看他，等會兒就是他倆的對手戲，黎瑜言來通知一聲也很正常。

    他有些惡劣地朝周映看了一眼，彎起唇，黎老師，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啊。

    黎瑜言看著他，你說。

    沈默笑瞇瞇的往周映那邊看了一眼，周老師有點好奇咱倆是不是真的，說他也追節目呢？想要八卦一下，還想問問你會不會覺得惡心。

    原本周映只當他倆在說話，沒覺得沈默會真的去問黎瑜言，結果沒想到這人還真就這么虎，好像那百度百科上的年齡都被他給吃了一樣。

    他心里頓時咯噔一下，再看見黎瑜言的眼神望過來的時候，后背都起毛了。

    說實話這人他還真惹不起，只不過嘴賤又忍不住，所以才去找沈默挑釁。

    他現在心里唯一一個念頭就是希望他倆的關系不要太好，至少黎瑜言不要為了沈默來給自己穿小鞋。

    黎瑜言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沈默的意思，他朝對方望過去，是嗎？沒想到你居然會喜歡看那檔節目，那你覺得我們真在哪里呢？會讓你產生這種感覺？還有，請問是哪里會讓你覺得惡心？

    周映頓時哽住了。

    他看了個屁呀，網上是有那種cut，可是他看兩眼就給關掉了，總覺得他倆在賣腐，他對此種行為不屑一顧。

    而且那還是前一段時間的事情，現在更是啥都記不得了。

    周映干笑道，哈哈，我也是看網上炒的比較火，你倆粉CP粉挺多的，我身邊也有人在嗑，說著玩兒嘛，別介意，沒覺得惡心，我說錯了。

    黎瑜言淡淡說，那就是沒看，對吧。

    周映：

    沈默差點笑出聲來，還好有巨大的保溫杯在自己臉前擋著，才沒讓人看見他在憋笑。

    黎瑜言盯著他，居高臨下的角度，下次再有這種疑問的話直接過來問我吧，沈老師這個人比較內向，不怎么愛說話，又慢熱，你可別欺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