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映真穿著可愛的垂著熊貓耳朵的黑白家居服，手上握著剛倒?jié)M的溫水，震驚地盯著地上捂腹蜷縮、已有不小歲數(shù)的男人，抬眼對上傅審言森然的目光，腳釘住一般動不了。

    翟遠(yuǎn)在地上大聲叫囂：“你又有多干凈，真當(dāng)自己是道德標(biāo)兵哪？！爬到這個位置有幾個手還干凈，我告訴你傅審言！你最好把我摁死了不然我東山再起一定不會放過你！”

    “來人，送客！”

    傅審言微抬起手。

    幾個訓(xùn)練有素的人出現(xiàn)，輕易托起地上的翟遠(yuǎn)往外走，他罵罵咧咧、充滿憤恨的聲音出門后也遠(yuǎn)遠(yuǎn)傳來：“……cao|他媽你哥當(dāng)年怎么沒帶你一起走！”

    越到后面越不堪入耳，梁映真握著水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忽然一只手掌輕貼上她的臉。

    “叫你回去怎么不回？”

    她愣愣地看著眼前神色溫和的男人輕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好似方才那個眼刀懾人的瞬間只是她的幻覺一般。

    “我，我……這就回。”

    梁映真微微避開他的手，拿著水杯轉(zhuǎn)頭上了樓梯，一個一個臺階地走，慢慢地，越走越急。

    -

    梁映真從臥室的衛(wèi)生間出來，床上意外出現(xiàn)一個身影。

    傅審言坐在常睡的一側(cè)，手中拿著本書淡定翻頁，床頭落地?zé)舻墓庥敖o身穿睡衣的男人映上柔和的側(cè)影，腦中卻不可控地出現(xiàn)一小時前樓下那一幕。

    她原地站了幾秒，花了好大工夫給自己打氣，才慢吞吞地走去床邊，動作更是緩慢地掀開被子，手機也不玩了，側(cè)躺進被窩便安靜閉上眼。

    傅審言翻頁動作一頓，側(cè)頭看她背向自己、盡力抵著床沿的身影，可能只需輕輕一推就會掉下去，躲避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說過一周的時間，你不用擔(dān)心。”

    那頭輕輕地“嗯”了聲，卻沒有往回挪的意思。

    “夜里翻身你會掉下去，往這邊一點。”到時摔著，還得他處理。

    “不會的，我睡覺很老實的。”

    傅審言隱有不耐，抬手覆上她單薄的肩頭，感到掌下一抖，竟還微微的戰(zhàn)栗起來。

    “你害怕我？”

    梁映真想否認(rèn)，卻直覺她若真否認(rèn)，身后的男人可能會動怒，做了半天心理建設(shè)才慢慢地轉(zhuǎn)過去一點。

    “在樓下，看到你打人我……我是有點嚇到了。”她小小聲地，老老實實地講。

    傅審言放下書。

    “我輕易不動手，今天你如果看全了，就該知道是他先向我動手。”他淡聲解釋，“有些原因在里面，你記著是他應(yīng)得的就夠了。”

    “我看到了，只是……”

    她忽的抬起眼，山泉般清澈的眼睛看向他，輕聲說：“你還會這么對別人嗎，比如我呢？”

    他反問：“你為什么擔(dān)心我這么對你？”

    “不了解你的雷區(qū)啊，我也不知道剛才那叔叔怎么惹怒你。我還給你做表情包……”

    之前跟韓真佩吹水時說他會不會家暴，一看到他一腳便讓人起不來地，現(xiàn)在卻是完全不敢想了，她竟還斗膽給他做狗狗表情包，簡直是在他的雷區(qū)里瘋狂跳舞。

    傅審言扯了扯唇，這話實在好笑，然而看進她一眨不眨、絲毫沒有玩笑意思的眼睛，默了默。

    半晌，他重拾起一旁的書：“你是我的妻子，無需擔(dān)心。”

    第十三章

    梁映真這一覺睡得不太|安穩(wěn)。

    天未蒙蒙亮便起床去了趟衛(wèi)生間，出來時正好撞見原本躺在身旁熟睡的男人穿上貼身運動衣。

    又是一覽無余的上身，她錯開視線，安靜躺回被窩。傅審言也沒有出聲，換好開門出去了。

    他一走，梁映真抓來枕邊的手機，五點零三分，有夠早的。

    她躺在被窩里，想起上回在海島他一身運動衣，渾身汗水回房的模樣，這幾天每天醒來都見不著人原來是運動去了么？

    風(fēng)雨無阻五點起床，毅力太驚人了吧。

    她張開嘴，打了個睡意濃重的哈欠，閉眼再度睡去。卻是只有睡意，怎么也睡不著，在床上左右翻身好多次，不知過了多久，臥室的門又被推開。

    她悄悄睜開一絲眼縫。

    傅審言果然又是一身汗水，徑直去了浴室。

    嘩嘩水流聲響起后，梁映真拿起手機，六點零十分。她想了兩秒，覺得還是早些起來為好，免得待會他沐浴出來又不好換衣服了，反正也睡不著，午后再瞇會就行。

    她換好衣服到一樓餐廳坐下沒幾分鐘，傅審言也下來了，今天陳靜放假，就只有他們兩人，頓時連這里的冷氣似乎都比其他地方冷了幾度。

    餐廳內(nèi)只有細(xì)微的餐具輕微磕碰的聲音。

    “映真。”

    他忽然出聲。

    梁映真剛好在喝牛奶，冷不丁被嗆住，放下杯子掩唇咳嗽幾聲，才拿起餐巾一邊輕輕擦嘴角一邊語氣不太好地問：“干嘛。”

    傅審言對她的窘相視若無睹，緩聲道：“寧城有些事急需我處理，要過去一趟，大概四天回來。”

    是跟她報備嗎？

    其實沒必要，他在與不在，尤其是工作日早晚都見不著人，沒區(qū)別嘛。

    梁映真擦嘴角的動作頓住，等等，四天后才回來，豈不是說好的一周又能再推遲兩天？兩天是不多，但昨天見他出手力氣那么大，想想還是有些退縮。

    她唇角忍不住往上一翹：“好哦，工作要緊嘛。”

    傅審言沒有忽略她眼里盈盈的笑意，握刀叉的動作微微頓了頓，卻沒有說什么。

    早餐之后，白天如昨日相安無事。

    午后沒有陳靜在，閑來無事便去空曠的高爾夫球場散步，天色如洗卻不怎么熱，很怡人。只是她走著走著，到了球場邊緣，看見幾人匆匆而過，其中一個有些眼熟。

    不過是幾天之前的事，腦子一轉(zhuǎn)就想起來——這不是那天在購物中心幫她忙的冰山臉嗎？！

    竟然是傅審言的人！

    梁映真心頭無名火起，腳步加快火速回到別墅，上至二樓，站在帶有密碼鎖的書房前，抬起手，昨晚一幕又在眼前繞啊繞，幾經(jīng)猶豫一直沒有真的敲。

    書房門卻在這時有感應(yīng)似的開了。

    傅審言瞥向她高舉的右手，挑了挑眉：“有事？”

    “……”她踟躕了會，干脆豁出去，不管不顧地抬起臉質(zhì)問，“你是不是從很早就派人跟蹤我？剛才我看見那人了，哼你別想瞞我！”

    “先說監(jiān)視，又說我派人跟蹤你。”

    她怒氣沖沖，白皙的臉頰氣得泛起紅暈，傅審言風(fēng)輕云淡，不為所動：“我說過了，不要污名化正常的關(guān)心。那天如果不是有人守著你，你自己能應(yīng)付得了么？何況不是每次都有好運氣遇上的僅是堂侄而已。我以為經(jīng)過那次你會對保護的安排有所改觀才對。”

    “可是……可是……”

    她只說了兩個可是，忽然覺得無力，在他面前說什么自由和人權(quán)好似都是天方夜譚。梁映真一陣煩躁，什么話都不想說。

    她站在原地微垂下頭，神情糾結(jié)、忿忿，還有一絲委屈在眼里、在嘴角，長睫垂下暗影，一句話不說也生生惹人垂憐。

    “當(dāng)初若不是沒人跟著你替你開車，你也不會出事。”

    她抬起頭，以前問起車禍趙卓麗總說晦氣不想提，這是第一次從他人口中再次得知有關(guān)車禍的事，訝異追問道：“是我自己開車出的車禍？”

    “是。”

    傅審言沒有避開她的視線，漆黑的眼睛看不出情緒，聲線低啞而溫柔，似在哄她：“所以別使小性子，你也不想再遭遇什么讓岳母傷神吧？”

    蘇醒的半年里，趙卓麗的確對她是極其好的。她對這個mama早就有了認(rèn)同和感情。

    “我知道了。”她悶悶道。

    -

    傅審言出差的第一天，梁映真覺得吃飯都香了一點，陳靜這次請了三天假，沒有人監(jiān)督她就偷個小懶，意思意思拉伸半小時。

    想約韓真佩一道出去玩，結(jié)果這家伙跑去日本開漫畫簽售會，還有粉絲見面會，網(wǎng)紅大大表示至少三天后才能回來。

    沒轍，她叫來高文莉，連說帶比劃形容冰山臉的長相，讓她把這個人找來。高文莉辦事利索，很快帶來那個男人。

    “夫人，莫維到了。”

    梁映真坐在客廳正中的長沙發(fā)上，抬眼看向眼前的冰山臉，才發(fā)現(xiàn)他年紀(jì)并不算大，眉目細(xì)看其實很清秀，只是皮膚黝黑掩蓋住了，年紀(jì)么，也就二十五左右。

    莫維直直地站著，任她打量。

    半晌，梁映真好奇地問他：“上次除了你，還有別人跟著我嗎？”

    “還有一個人，當(dāng)時擔(dān)心驚擾夫人，一個人可以解決所以只有我出現(xiàn)。”

    果然。

    她就說，傅審言堂而皇之有四個保鏢，沒道理只派一個人跟蹤她。

    “我想出去逛街，沒必要再安排另一個人了，就你吧。”她站了起來，“還有，你換身衣服別穿一身黑，待會跟在我身邊吧，不要在后頭跟蹤，猥|瑣得很。”

    莫維：“……是，夫人。”

    還有什么比花錢更解壓，更何況是傅審言的錢？

    梁映真去到江城另一處繁華商業(yè)區(qū)江岸中心，隨便挑個建筑設(shè)計挺有格調(diào)的幾何立體狀購物中心，拿著傅審言給的卡上上下下席卷一遍。

    流水單一張張打印，柜姐神情恭敬又艷羨，梁映真嘴角笑容沒下去過，想到這是傅審言辛苦加班賺的錢，刷卡時心情更好了呢。

    從購物中心出來時，莫維左手右手提滿了品牌袋，默默跟在梁映真身邊，從頭到尾一字沒吭，當(dāng)完美的安靜提東西的架子。

    梁映真看他黑黢黢的臉側(cè)滴汗也不出聲，瞥見不遠(yuǎn)處一家咖啡店，身處繁華商業(yè)區(qū)卻人不怎么多。

    “有些累，我去那兒喝咖啡，你把東西放到車?yán)镞^來吧。”

    “是，夫人。”

    梁映真坐進咖啡店就知道為什么人不多，還有小半空位，她盯著價格有一瞬間的猶豫，要是平時她肯定不會選擇，但今天么，越貴她越爽。

    她在吧臺點完單，轉(zhuǎn)身時遇上正好進來的幾個年輕男女，不慎碰到對方的肩，她看也沒看：“不好意思。”

    “堂嬸？”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