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意南被郁斐說得臉熱，并且覺得買新房這主意棒極了，不光為和郁哥有套共同出資的婚房，其實也是很想從郁哥這房子里搬出來。

    這房子

    不管有沒有齊燁的事，夏意南都不喜歡。

    存錢的事就這么被定下了。

    可能也是有了改變現(xiàn)狀的小目標，夏意南突然就發(fā)現(xiàn)自己，和郁斐的相處奇跡般多了點自信。

    饒了一大圈，夏意南又被郁斐哄著答應不管有什么問題，都要和郁斐說。

    郁斐現(xiàn)在說理由都不用其他的，只說：我們是一家人，互相溝通很有必要。

    夏意南愛聽。

    有郁斐的話打底，夏意南一開始也沒敢說別的，只是他沒事就愛問郁斐，是不是對某某事吃醋。

    郁斐偶爾回他，是，我就是吃醋。

    偶爾覺得小夏話是真多，要是話再少點就好了！

    可夏意南要是再追問兩句，郁斐又會認真回答：是的，我吃醋。

    郁斐在有問必答這方面，表現(xiàn)得特別好。

    次數(shù)多了，夏意南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可以接受自己的家人里，再多一個郁哥了。

    為有來有往，郁斐有時候也會問夏意南一些事，就比如：除了我，小夏有喜歡過其他人嗎？

    夏意南支吾不語，郁斐并不追問。

    可夏意南想想，還是會回答郁斐的疑問：沒有其他人，我就喜歡過郁哥一個人。在夏意南還沒來得及情竇初開的時候，他就失去了自由追求愛情的精力。

    也正是因為沒有經(jīng)驗，夏意南在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上男人后，才會那么惶恐。

    無人可說地感情，令夏意南惴惴不安。

    夏意南被郁斐抱著，卻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四年前，那個黑診所的醫(yī)生一遍遍地告訴他：喜歡男人是錯誤的，需要接受治療

    又像是聽見了他哥以前的話：你憑什么覺得郁斐會喜歡你？你們兩個的差距，不僅僅是性別，還有身份地位

    突然呼吸不暢

    夏意南覺得自己像是快要沉入水底了

    為什么會這樣？

    郁斐聽了夏意南的回答很開心，就算郁斐不是在意小夏有沒有前任、初戀、暗戀對象什么的，但能成為心儀之人唯一喜歡的，甚至深愛的人，還是件很值得開心的事。

    高興歸高興，郁斐也能看得出來，小夏還有其他事沒說。他有些敏銳地感覺到只喜歡自己這事，對于小夏來說，可能沒那么輕松美好

    聯(lián)想到夏清的態(tài)度，再想到小夏對自身病情的處理，郁斐靈光一閃，突然很想問小夏是不是以前就去看過心理醫(yī)生。

    不過郁斐沒直接問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是抱緊了夏意南，認認真真地說：我很開心。能成為小夏喜歡的人，我很幸運！

    黝黑的深淵里，郁斐的聲音像是打破寂靜的吟唱

    郁哥夏意南張了張口，猶豫著措辭，沉默數(shù)分鐘后，像是打定主意一般，和郁斐說了當時遇到黑診所的事。

    本來是有些緊張的，可真的開口后，夏意南突然覺得，有些事好像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嚴重。甚至越說理智越回來，說到最后，甚至能調(diào)侃起來：也就是那時候沒經(jīng)驗，才被那醫(yī)生騙了錢，要是擱現(xiàn)在，肯定是我騙他錢！

    夏意南笑呵呵，郁斐卻覺得腦子發(fā)懵，嗡嗡地響個不停，拳頭緊了又緊。

    聽見夏意南說黑診所被查封后，他才稍微平靜了點，郁斐問：那醫(yī)生除了說同性戀是病，還說了什么？做了什么？

    郁斐不相信只是言語的力量，就能讓夏意南直到現(xiàn)在，都對心理醫(yī)生這么敏感。

    甚至一直認為只有神經(jīng)病才看心理醫(yī)生

    也沒什么。夏意南不是很想回憶，他避重就輕，只是和郁斐說，用到了電療儀，看起來是個很高級的東西，不過那時候我不能住院治療，影響也就不是很大

    夏意南接受醫(yī)生治療的時候，不是很聽話，矯正效果自然也不好。

    醫(yī)生時常訓斥他，讓他反思，如果繼續(xù)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好了！要是病情拖延、嚴重下去，成為神經(jīng)病、瘋子，是會危害社會的！醫(yī)生會給他開一些神經(jīng)調(diào)節(jié)的藥物，不說別的，反正吃過那些藥之后，夏意南很明顯能感覺到面對郁斐的時候，那種心臟亂跳的感覺會減淡很多。

    雖然副作用是對任何事的感知能力都會減弱，他那學期的表演課，經(jīng)常因為不能和人物共情而被老師批評。

    夏意南以為這就是治療，以為這是治病，他對醫(yī)生付出了完全的信任。

    即使恐懼，即使會暈厥、嘔吐，夏意南也希望自己能好起來，他不想自己成為危害社會的神經(jīng)病。許久之后，夏意南說完了。

    大概已經(jīng)成了刻在骨子里的疼痛，夏意南思考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情緒起伏得厲害，他下意識地想去拿自己的藥。

    可是他的郁哥抱得好用力！

    郁斐只是本來簡單聽著，此時卻怔怔地說不出話。

    他能感覺到小夏在回憶的時候，身體在不自覺地顫抖。郁斐努力克制著報復那個應該在蹲局子的醫(yī)生的想法，他眉頭緊皺，語氣卻還是很溫柔：小夏，事情過去了。說完，還親了親夏意南。

    夏意南任由郁斐親，完事兒后說他想該吃藥了。

    郁斐連忙幫忙給夏意南倒水，卻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小夏吃藥這頻率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對。

    這些天郁斐也和自己那朋友了解過，別人好像都是按時按點的吃，他怎么好像沒見過小夏定個鬧鐘什么的

    郁斐有疑問就問了，夏意南不怎么在意：沒事，我以前就這樣吃的。

    郁斐：？？？

    多久以前？

    要是那個黑診所開藥的以前，這肯定不對吧！

    夏意南覺得無所謂，反正他現(xiàn)在有郁哥。就算是為了郁哥，他也覺得自己能好起來，藥物只是做個輔助罷了。

    郁斐：

    郁斐想勸夏意南去看個正經(jīng)的心理醫(yī)生，夏意南敷衍：等我藥吃完吧，反正這么久了也沒出事。

    第42章

    早就該來

    夏意南抗拒看醫(yī)生，郁斐也只能順著他的意思，許愿不要出事。

    能做的，也就只有隔三差五，趁夏意南不注意，偷偷丟掉一片藥，以求加速吃完藥這個過程。

    第一次做的時候郁斐還有些心慌，但他發(fā)現(xiàn)夏意南竟然完全沒察覺后，突然慶幸小夏好像真的傻乎乎，很好騙郁斐并沒有干壞事的罪惡感，他甚至第一時間表演了一番終于發(fā)現(xiàn)夏意南維生素瓶子里的藥吃完，向夏意南發(fā)出邀請：我認識一個很好的心理醫(yī)生，我們找他去拿藥吧。

    說是拿藥，其實就是去看精神科醫(yī)生。

    夏意南其實挺抗拒的，但看著郁斐期待的目光，他點點頭。

    郁斐松了口氣，向夏意南保證：這位醫(yī)生是我那個開醫(yī)院朋友介紹的肯定，靠譜。

    夏意南其實不是很在意醫(yī)生靠不靠譜，只是他有些理解郁哥的擔憂，想讓郁哥安心一點。

    而且道理他都懂，他之前遇見的那個心理醫(yī)生，就是個黑診所里騙錢的。而且那心理醫(yī)生說過的事，顯然一件事都不是真的。他的郁哥沒有因為他喜歡，就立馬原地嫌惡自己，甚至做到十萬八千里的目標。

    和郁哥介紹那種想搶號都掛不到的專家完全不同。

    在郁斐的安排下，夏意南做了全套的體檢，確認這些天胡亂吃藥，沒有對夏意南的肝臟造成負擔后，兩人見到了郁斐朋友介紹的精神科專家。

    專家之前就了解過夏意南的狀況，并沒有東問西問，態(tài)度很和善。

    這讓夏意南十分放松，只是在專家表示郁斐也應該出去以后，夏意南才慌了一瞬。

    郁斐拍了拍夏意南的肩膀，溫柔安慰：別怕，我就在外面等你。

    郁斐拍肩的力道不大，但卻足夠讓夏意南感覺到掌心的溫度，夏意南莫名有了點力氣，他面對醫(yī)生的疑問也輕松了很多。

    等郁斐出去，醫(yī)生才問起了病情相關(guān)：以前那醫(yī)生，就是讓你這樣吃藥的？

    夏意南點點頭。

    醫(yī)生語氣依舊平和，眼神中審視也不是看神經(jīng)病，而是在看普通人，他問：所以你決定買藥的契機是什么，能給我說說嗎？

    夏意南順著醫(yī)生的問題，回答著：有一天，畢業(yè)論文又被導師給退回了

    醫(yī)生大概知道夏意南即將畢業(yè)，聽到這個答案輕笑出聲，露出一絲同病相憐的表情：醫(yī)生也要寫很多論文，改起來可太令人惆悵了。

    夏意南沒有和人認真說過自己在學業(yè)上的壓力，此時醫(yī)生的話，毫無疑問讓他的精神舒緩了一點。

    兩人聊了許久，夏意南從他的畢業(yè)論文，說到考試壓力，一小時的問診時間結(jié)束，夏意南甚至還覺得時間快。

    聊天很愉快，雖然期間要回憶自己的心路歷程，可郁斐找來的專家，自然是百分百不摻水的專家，和病人聊天很有一套。即使難過傷心，夏意南在走出診療室的時候，也已經(jīng)被調(diào)好了情緒。

    夏意南最后還是沒怎么崩住，和醫(yī)生說了自己心底最隱秘的擔憂，關(guān)于他怕現(xiàn)在幸福的一切都像是假的，怕郁斐會因為自己受到傷害，怕哥哥始終不能接受自己和郁斐在一起

    我其實，很怕失去郁哥

    夏意南被郁斐帶回家的時候，手里拿著郁斐不知從哪兒給他買的冰淇淋。

    我嘗過一個，不是很甜現(xiàn)在外頭很熱，吃一個涼快點。郁斐說完，有點不好意思。

    其實他是想一直在外頭等小夏的，可是中途實在是口渴，他就出去買水了。

    結(jié)果水沒找見，倒是看見個冰淇淋車。

    給夏意南這個冰淇淋，上面是沾了巧克力外衣的冰淇淋球，下面是白色紙巾裹住，可以吃的蛋筒。輕輕咬開脆脆的巧克力，露出里面白色的冰淇淋。

    冰冰涼涼又甜滋滋的。

    一向不愛吃甜食的夏意南，此時對待冰淇淋的態(tài)度，小心翼翼又高興。

    他家郁哥真好。

    那醫(yī)生說：是在怕兩人無法長久地走下去嗎？

    夏意南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也不清楚，自己恐懼的根源在哪里其實自己是什么樣的人，郁哥不知道嗎？自己哥哥反對兩人在一起，也是從一開始就表明立場的。

    唯一的問題就在于，他們兩個現(xiàn)在太幸福了

    本來是慢慢往車庫走，但牽著夏意南手的郁斐，突然想到冰淇淋有沒有吃完，就想著回頭看看。

    結(jié)果他看見了夏意南滿臉是淚。

    怎么哭了？

    郁斐把夏意南身體擺正過來，看清這個滿臉淚的人頓時嚇住，愣了片刻后他突然說：是不是那個醫(yī)生欺負你了？！郁斐想到這個可能就一陣后怕，他連聲說：對不起，小夏，我不知道，我那醫(yī)生也有問題，不要怕，我?guī)阏宜ィ?/br>
    郁斐心疼又內(nèi)疚，他低聲安慰，并且試圖替夏意南擦眼淚。

    小夏，別哭我知道錯了，我以后再也不勉強你過來看醫(yī)生了，要不然你打我吧！說著郁斐抓著夏意南的手往自己臉上抽。

    夏意南嘴角還有剛吃完的巧克力殘渣，被郁斐這么胡亂一擦，又往臉上多糊了點。

    不，不是夏意南在自我情緒中說不出話，卻還是記得郁斐要報復那個醫(yī)生的事，他連忙制止。

    其實和那醫(yī)生沒關(guān)系，夏意南就是自己想哭。

    在兩人結(jié)束之前，夏意南問醫(yī)生自己要多久能好，醫(yī)生態(tài)度顯得游刃有余：肯定能好，你想，一般病人總會抗拒吃藥，但你買的藥除了吃的頻率不太對，其他時候都很優(yōu)秀。這病比較忌諱心急，按要求吃藥，肯定能慢慢控制住，到時候就不會想這么多了。

    夏意南活到這么大，基本上沒聽人夸過他優(yōu)秀，聽完簡直心花怒放，當場和醫(yī)生加了微信。

    兩人加完好友，夏意南略帶祈求地問他：醫(yī)生，我們的談話，能不告訴別人這個別人，是特制郁斐。

    夏意南有很多事，其實都是和郁斐有關(guān)，可他卻不太想讓郁斐知道。

    醫(yī)生點點頭，表示理解，不過依然勸了夏意南一句：還是應該和郁先生說說的，積極治療對病情很有幫助。而且看郁先生的態(tài)度，想來也沒有不理解精神系統(tǒng)上疾病的道理。

    郁哥他，值得更好的人

    明明面對醫(yī)生的時候，說得坦蕩，可到了這時候，感受著郁哥的好，夏意南就越發(fā)擔憂、害怕，萬一這一切都只是夢呢？

    夏意南不允許自己向郁哥示弱，他始終坦蕩，可面對最親密的人，夏意南還是會擔憂、惶恐。

    從醫(yī)生那兒出來后，感受著郁斐的好，夏意南其實也不大能控制得住自己，他就是想哭。

    郁斐被夏意南哭得心軟，哭得心里悶疼。

    是我的錯嗎？我不應該拿冰淇淋給你吃的，我明知道你不喜歡吃甜的，卻還是成了這樣。郁斐聽懂了夏意南的意思，不是那個醫(yī)生的錯那么就只能是自己的錯。

    小夏，算我求你，我做錯了，你別哭了郁斐是真的慌。

    夏意南哭得視線模糊，他摸索著抱住郁斐，將身體倚靠在郁哥身上，閉上眼睛，感受著對方的體溫。

    哥，也不是因為你冰淇淋球很好吃的，不用自責。

    郁斐摸不清頭腦。

    夏意南卻動了動自己手里新鮮出爐的藥片，他捂了捂自己心口，含糊地說，可能吃點藥就好了。

    就是情緒激動。說著，夏意南便拿了盒安神的藥出來，正打算吃卻被郁斐制止了。

    夏意南：？？？

    郁斐：小夏你吃藥記得聽醫(yī)生的醫(yī)囑了嗎？

    夏意南心虛，只好默默低頭，忍耐著情緒自己平靜下去。

    郁斐說：小夏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