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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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前走,極力睜眼,咫尺之遙,那人巍然不動。 “你……” “你是誰?”她極艱難地開口,抬手去觸。 苦楝還沒觸及眼前的人,便見一團迷霧之中走出一人,那人滿身是傷,緊巴巴地握著她的恨水,有些垂頭喪氣地叫道:“jiejie。” 她一驚,半退了一步。 “jiejie不是答應等我嗎?”那人不甘心地開口問道。 她看清的那張面孔眉目如畫,眼里似掬著一篙春水,脈脈風流,是再熟悉不過的一張臉。 但她的心卻空了一瞬,十分失落——這不是她要找的答案。 但那人朝她走來,沒走兩步就跌在地上,持劍的手上鮮血蜿蜒而下,他失落地喚道:“jiejie。” 苦楝嘆了嘆,仍舊對他沒奈何,邁步上前將人扶起:“你……” “你總是如此。” 她觸及他那袍衫的冰涼,淡淡血痕抹在衣袍上頭,那人總是狼狽不堪的模樣,倒顯得更惹人生憐。 她想,他慣會如此,她偏吃這套。 “jiejie,我們回家罷。”他開口道。 她茫然地轉頭看向四周,什么也沒有。 她只能點頭,輕輕扶著他要往前走。 她看清了眼下,百丈高塔,千丈青云,一片光風氣和,可她卻懷著滿腔無奈與煩悶低頭邁步。 只一剎那,她聽見那鎮塔的木鈴微動,清音一響,悶悶的,身后有人輕輕開口喚道:“阿楝。” 她猝然回頭,松開了扶他的手。 是誰?這聲音如此熟悉,這稱呼卻如此陌生。 誰會如此喚她? 阿楝? 她明明從未聽誰如此喚她,卻又覺得定是一位極重要的故人,她應當認得的,也應該記得的。 為什么忘了? 眼下的淚痣微微發燙,眼前的一切又變作遙不可及的海市蜃樓,她只覺眼前全是泡影,卻決心要追,阿茸立刻拽住她的手腕,那力道之重,像是死死拽住欲飛紙鳶的繩索,他強調道:“jiejie,我們該走了。” 她想也不想地一把甩開他的手,竟是下意識施法生生將斐孤震開,恨水哐當墜地,斐孤險些跌落高塔,他愕然抬頭。 苦楝不管不顧地大步回頭跑,在高塔之上執著追問:“你是誰?” 一片空無,有梵音唱和,金鐘敲響,激烈的風開始不停地吹,她的衣袍裙擺被風吹動,紫綾飛舞,那熟悉的聲音卻被風吹散。 “回答我!”她焦躁道。 她已經跑到盡頭,再往前一步便要墜下高塔。 她看見塔下滿寺的楝花,比人高的水缸里蓮花怒放,僧人靜坐禮拜,樹下隱隱約約可見人影,她想也不想便一躍而下。 像是要掙脫束縛一般的墜落,她覺得輕快又放肆,她要找到她的答案。 頭上的紫玉簪墜落碎成兩節,她的發間別回那兩支素凈的冷玉簪,身上的紫裙化作素白的飛霰垂髾服,銀紅絲絳長墜,似無數紅線凝結而成,紫綾吹落在苦楝樹上,她的腕間再度被紅紗披帛纏繞。 她閉著眼聽見風聲里那人的聲音,千言萬語紛紛亂亂,自嘲的,珍惜的,遺憾的,祝福的,都是讓她熟悉而陌生的,似是千年一瞬,太多未盡之意皆散落于風中。 “阿楝,是我輸了。” “阿楝,我不要你的劍。” “阿楝,我也該醒了。” “阿楝,我要成親了。” “阿楝,飛升之時別忘了我。” “阿楝。” 她微微啟唇,就要喚出那人名字之時卻被生生打斷。 “jiejie!” 苦楝被迫睜開眼,卻是身在太華山,蒲公英著急地看著她:“jiejie,做噩夢了?” 她茫然不已,腦海中最緊要的東西煙消云散,她愣愣道:“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