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下班，蘇莞爾仍有些悶悶不樂。

    氣象預報說晚間有雨，五點多的光景，天色已經灰沉沉得像倒翻了一碟墨汁，路上的人都行色匆匆的，只有她不緊不慢地循著落滿了梧桐葉的街道慢慢走著。

    小區傳達室的門口照舊圍坐了些聊天的人，蘇莞爾路過的時候，之前那個問她要不要養貓的阿姨認出了她，還熱情地跟她打了個招呼。

    蘇莞爾應了聲好，視線卻被她膝蓋上的小家伙吸引了，是一只正在打瞌睡的小奶貓。

    阿姨順著蘇莞爾的目光低下頭，屈指擼了下貓咪的后頸，說：“可愛吧？就是太瘦小了，貓mama生的一窩就剩下它了。”

    話里話外都很是惆悵。

    也是個小可憐呢，蘇莞爾心想，彎腰想拿指尖摸它。

    倒也真是稀奇，原本睡著的奶貓像有感應似的，忽然就掀開了一條眼縫兒，兩只前爪伸展著抱住了蘇莞爾的指尖。

    “哇，這小東西居然曉得認人哎！”阿姨驚訝，雙手圈住了奶貓的身體往蘇莞爾眼前湊，“姑娘，這貓跟你有緣呢。”

    這是遇到了傳說中的貓咪碰瓷？

    蘇莞爾哭笑不得，看著小奶貓揮舞著rou爪想朝她身上撲，只好小心著力道抱住了小家伙。

    阿姨見蘇莞爾抱了貓，顯得很高興：“我跟你講啊，小姑娘。這傳達室來來往往那么多人，誰抱它它都叫得厲害，唯獨你，它不聲不響地就要跟你親近，這貓呀，是看上你當主人啦。”

    蘇莞爾撓著小奶貓的下巴，“別這樣說，您抱著它也沒事兒啊。”

    “貓mama生的時候我就在旁邊陪著，到現在它還能不認得我的氣味嘛？”

    “這樣啊。”蘇莞爾了然地點點頭，托著小奶貓的肚子又還給了阿姨。

    “你真不要養啊？”阿姨也不急著將貓接過去，“這貓真的很乖的，還這么小就知道自己上廁所，渴了餓了就自己找東西吃喝，一點兒都不用你cao心的。”

    蘇莞爾聽了都有些心疼得舍不得了，“但我是租客，養它真的不大方便。”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你要真想養，你房東阿姨那兒由我去跟她說，她那房子，從前一道養過兩只呢，你要怕它抓壞家具，也可以把它放在陽臺上養。”

    “我……”蘇莞爾都快被說動心了，嘆了口氣道：“養它不是件小事，您容我再考慮一下，好嗎？”

    “好的好的。”能考慮就有一半機會了，阿姨忙不迭地答應下來，這才接過了奶貓，“咪咪，快跟jiejie說再見。”

    蘇莞爾突然一下子榮升為奶貓jiejie，一時驚愕得不知該怎么辦了。

    好在阿姨是個活潑的，見她像是剛下班回家的樣子，就問她：“飯吃了嘛？這附近有家阿姨小時候就開起來的羊湯店，你喜歡的話可以去嘗嘗。”

    “我知道了，謝謝阿姨。”

    蘇莞爾禮貌道謝，剛要走卻被阿姨攔住了，“小姑娘，方便加個微信嗎？養貓的事你想清楚了，可以微信上跟我說，到時候我把貓呀、貓糧呀、貓砂呀，都給你一起送過來。”

    阿姨熱情得過分，蘇莞爾愈發不好意思了，“可是……我不一定能養它的。”

    “哦，好吧。”阿姨慢了半拍應和道，臉上倏忽就添上了幾分失落。

    蘇莞爾看的難過，幾乎是快步走進了單元樓內。等到了二樓平臺那兒的時候，她微微探出身朝樓下看，那貓咪居然也抬著小腦袋往上瞧，沖她喵喵叫了幾聲。

    蘇莞爾原以為是幻聽，可當抱貓的阿姨停下聊天也往她這兒望時，她就知道自己對那小奶貓真是沒轍了。

    回家后，蘇莞爾立刻就翻找出了房東的電話，打過去征詢是否能夠同意自己養貓的請求，“我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如果確實不方便也沒有關系的。”

    “養貓的事情，小區的微信群里確實有打過領養廣告，不過好歹是個小生命，我們也不能太草率了對不對？容我考慮幾天吧，等想清楚了，我再聯系你好不好？”

    杜辭秋朋友的mama太溫柔了，弄得蘇莞爾怪難為情的，她明白這件事是難為人家了，“不好意思啊，如果讓您覺得困擾了，這件事就算了。”

    “困擾倒不至于，就是有些麻煩，如果真養了，咱們還得商定個飼養協議。”

    “我明白，那就先不打擾您了。”

    蘇莞爾掛了電話，又走到廚房的窗戶那兒，半推開玻璃窗往下望，只是傳達室門前聊天的人都散了，抱貓的阿姨也不見了蹤影，大約是瞧著天色回了家。

    蘇莞爾有些悵然，她呆站了會兒，才關上窗子給自己煮了晚餐。

    周四晚間，孟清清特地來了電話，詢問蘇莞爾周六是否有空，“定制的旗袍做好了，張小姐請我們過去試穿。”

    蘇莞爾都快忘記張舒宜這號人物了，猛地一想起來，不免頭疼，“有時間的，您約了幾點，我會準時在萃芝堂等您。”

    孟清清卻沒急著回答蘇莞爾的問題，轉而說起另一件事：“奶奶跟我說，你答應她周六來老宅吃飯？”

    “啊……是的。”不是婆婆提及，蘇莞爾都已經忘了這檔子事兒了。

    “不然這樣，”孟清清說，“周五讓阿和來接你下班，等周六吃過午飯，我們再一起去萃芝堂。”

    孟清清的意思不言而喻，單純是想給兩人制造相處的機會，但說來也是好玩，葉家的幾位家長，硬撮合起人來總是讓葉璟和當免費司機，很多時候蘇莞爾都替他覺得累。

    “我周六上午回老宅吧，跟奶奶一起吃午飯好了。”

    蘇莞爾難得不妥協一回，孟清清在那頭窒了良久，才無奈道：“那好吧，奶奶讓我轉告說她很想你，你記得早些回來。”

    “嗯嗯，我知道了。”蘇莞爾應承下來，最后又跟孟清清道了晚安，方才結束了這通電話。

    另一邊葉則章也在，他模糊地聽了個大概，不由哼笑道：“雖說莞爾是乖巧聽話，但你也不能那么欺負她啊？葉璟和那臭小子都那樣冷臉冷性地對人家了，你還幫他干嘛？”

    “那你說怎么辦？”孟清清煩躁道：“是，我承認我以前是虧待莞爾了，阿和那樣對她不管不顧的也不對，可兩個人有了未來，才能有機會彌補之前造成的傷害是不是？”

    葉則章依然不滿：“他們兩個結婚也有一年多了吧？你現在才想來彌補？晚了！”

    “葉則章！”孟清清也來了氣，看不過丈夫這副站在道德高點指摘他人的姿態，“我是能認識到錯誤了，可你又怎么樣呢？你也什么都沒為莞爾跟阿和做過啊，憑什么來批評我！”

    葉則章被說的理虧，趕緊投誠道歉。孟清清卻氣得不想理他，她把小臺燈一關，就背過身去睡下了，任憑葉則章在她耳邊如何服軟，都無濟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