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虛驚

    駱嘉年這些日子除了思考玫姐那里下一步該怎么做，另一件事就是——找工作。

    好像認真說來，他并沒有真正找過工作。之前在大學(xué)里和朋友一起做的項目，有幸拿到了融資，他們就順勢成立了工作室，直到被收購。大家對他這種放著技術(shù)總監(jiān)不做，為他人作嫁衣的大慈善行為只覺得不可理喻。

    工作什么時候都可以重新開始，他有自己的打算。

    但看遍了一圈云城當?shù)氐恼衅感畔ⅲ樇文赀€是忍不住皺眉。跟他專業(yè)和經(jīng)驗匹配的崗位似乎確實……不太多。一方面他不想隨便將就，但另一方面，他想快點找到工作，否則在玫姐眼里他這個整天無所事事的“無業(yè)游民”就更差勁了。

    “咚咚。咚咚。”傳來有些急促的敲門聲。

    駱嘉年去開門。

    “玫姐？”

    他看到藍玫拿著手機，有些焦急的模樣。

    “出什么事了嗎？”駱嘉年關(guān)切地問。

    “藍天有沒有在你家？”藍玫直直地盯著他，好像在期盼他說出那個肯定的答復(fù)。

    “藍天沒過來。是藍天出什么事了嗎？”

    藍玫抿了抿下嘴唇，深深地呼吸幾下，按下心中的焦慮，快速說道：“下午我讓安柏去接藍天放學(xué)，他去的時候耽誤了一會兒，沒接到人。問老師說已經(jīng)走了。可她沒回家。打電話問她同學(xué)家也都說沒和她們在一起……”

    “最近云城小孩走丟的新聞很多，我害怕藍天……”藍玫一只手握拳在唇邊，牙齒在手指上留下齒印。

    駱嘉年幾乎沒有見過玫姐對一件事這樣心急如焚的樣子。

    “玫姐你別急，不會的。藍天很聰明，她知道該怎么做。也許是到哪里玩了。我跟你一起去找。”駱嘉年拿上外套和鑰匙，就準備跟她一起去找人。

    “那麻煩你了。我在小區(qū)附近找，再問下鄰居有沒有看到她。安柏沿著她每天放學(xué)的路在找。你去她幼兒園附近看看吧，找到了一定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對了，你知道她幼兒園在哪兒嗎？”

    “知道的，那邊交給我吧。”駱嘉年朝她點了點頭。

    想安撫她拍拍她的肩膀，但伸出的手又不自覺地收回來，換了一只手拿外套。

    *

    駱嘉年并沒有直接去童星幼兒園，他從小區(qū)一路向幼兒園走過去。

    這時他有點慶幸了。自己之前像變態(tài)一樣悄悄跟蹤藍玫去接藍天，這才知道藍天上學(xué)的路是哪條。

    按藍天的性格應(yīng)該不會隨便亂跑，不打招呼地就去哪個地方玩，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或者是出于什么原因……駱嘉年大步走過沿街的店鋪，在街道上和店鋪里搜尋每一個和藍天相仿年紀的小孩子。

    流動的人群吵嚷著、喧鬧著，像背景白噪音，駱嘉年時刻留意著小孩子的身影，但又一次次在認識到不是藍天之后挪開失望的目光，投入到下一次找尋。

    時間慢慢過去，駱嘉年也有些焦躁。玫姐現(xiàn)在心情一定更不安。

    在路上他遇見了安老師，他們匆匆交流了一下就分開了。安老師跑得臉發(fā)紅，不見他平時整潔斯文的模樣，看上去有些狼狽。看得出安老師很自責(zé)，他可能是覺得自己弄丟了藍天。

    駱嘉年在心里對自己說，冷靜下來，再想想，一定有什么線索的。不會憑空不見。

    視線掠過人來人往的街面，人聲、汽車鳴笛聲、皮具店、五金店、蛋糕店……

    在看到一家蛋糕店的促銷招牌時，他停住了目光。

    【母親節(jié)主題蛋糕，給mama甜蜜的愛】

    母親節(jié)。

    等等。

    ……

    “母親節(jié)……就是mama的節(jié)日，老師說了，母親節(jié)要給mama準備禮物，謝謝mama。”

    “我沒有錢……”藍天小臉一拉，“都用來買零食了，小羅哥哥，我該怎么辦？”

    “不一定要用錢買，你可以自己動手做禮物給mama啊，她會更喜歡的。”駱嘉年坐在地上，跟她一起拼著積木。

    “我做什么好咧？”

    “啊！我會捏橡皮泥，我可以捏一個禮物！”藍天興奮地說。

    “我要給mama一個驚喜！”

    ……

    駱嘉年猛地想起，之前藍天過來玩的時候偶然間說過的話。

    像是找到了一點寶貴的線索，他想了一下，心里隱隱有個可能性的地方。駱嘉年馬上朝那個地方所在的方向趕去。

    *

    駱嘉年氣喘吁吁地停在一個公園。這是老城區(qū)人們經(jīng)常來逛的地方，大都是一些老年人帶著孫子來玩，幾個大人湊在一起聊天。公園在和幼兒園一條街的小學(xué)的后面。這里離幼兒園有些遠，對一個小孩子來說，這段距離有點危險了。

    駱嘉年在公園里四處尋找，終于，在一片榕樹林下的空地上發(fā)現(xiàn)了他們焦急尋找的小人兒。

    藍天坐在一個大石板跟前，和另一個小女孩在專心地玩著手里的——可以說是“泥團”？石板上還擺放了各色的瓶瓶罐罐，有的裝著彩色的橡皮泥，有的里面裝著水，以及一堆樹葉和花瓣還有——其他什么東西。

    周圍有大人在下棋、練太極劍，這兩個小孩子看上去就像是誰家大人帶來一起在公園玩的玩伴。

    駱嘉年松了一口氣，提著的心總算放下。

    “藍天。”

    “小羅哥哥！”藍天看見走近的駱嘉年，臟兮兮的泥巴小手朝他招招手。

    “你怎么來啦？”

    “我來找你，你怎么一個人跑到這兒來了？”駱嘉年蹲在她面前。

    “你看，我要給mama做一朵玫瑰花，送她的母親節(jié)禮物！”藍天得意洋洋地向他展示她的成品——一朵姑且算作是花的，各種顏色與泥土混合之后透著棕灰色的，泥塑作品。下面還有一根脆弱的軟趴趴的碧綠色的花梗和葉子，被小心地托在手心里。

    “這個葉子是我做的！是不是很好看？”旁邊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指著那兒說道。

    面對求表揚的小孩子，駱嘉年也說不出批評的話，只得先肯定了她們的作品，然后跟藍天說該回家了。藍天揮手作別了在公園認識的小伙伴，將帶來的零碎東西收拾好，那個灰禿禿的玫瑰花被珍而重之地裝到一個長方形的透明筆盒里。

    駱嘉年帶她去公園公共衛(wèi)生間的洗手臺先洗了洗糊滿泥巴的雙手，拿紙巾擦了擦。還是認真地指出了她今天不對的地方。

    “不可以不跟mama說就一個人跑去別的地方，很危險的知道嗎？”

    “我沒有去別的地方，我就在公園，我和小月在一起的。”

    “但你讓我們急壞了知道嗎？我們以為你走丟了。安老師，還有我，最擔心的是mama，她都快被嚇死了。”

    藍天一聽mama很擔心，也意識到今天自己的“驚喜”好像有點嚴重了。

    “啊？那我，我回去就向mama認錯。”

    “嗯，下次不要再這樣了，記住了嗎？”

    藍天耷拉著腦袋喪喪地點點頭。

    駱嘉年牽著藍天，剛走到公園門口，就看見藍玫來了。剛才他給她發(fā)了信息。她接到消息就第一時間趕過來了。

    藍天看見mama“氣勢洶洶”的模樣，心里暗想：肯定又免不了一頓罵了，她已經(jīng)做好了被教訓(xùn)的準備。小手緊抓著衣角，小臉苦哈哈地說：

    “對不起，mama，我錯……”還不等她說完，就感覺自己被擁入一個懷抱。

    藍玫蹲在藍天跟前，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

    “我要被你嚇死了……你這個小壞蛋。”

    駱嘉年聽到她有些哽咽的聲音，她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像是劫后余生一般。

    安老師跟在玫姐后面，見到駱嘉年，兩人點了點頭。

    也許是被mama的擁抱和話影響到了，本就情感充沛的藍天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回去的路上被抱在藍玫懷里還抽抽搭搭的。不停念叨著“知道錯了，下次不會了。”

    *

    直到家門口，藍天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藍玫叫住準備開門的駱嘉年。

    “今天……謝謝你。”

    駱嘉年看著她泛紅的眼眶，想卑鄙地接受她的感謝。這樣可以給她留下個好印象。

    但想起被她不信任帶來的前車之鑒，還是讓他不得不承認：

    “其實……母親節(jié)藍天想送你她親手做的禮物，所以才偷偷跑去公園準備，這個主意有一部分是我的原因，所以……對不起。”

    駱嘉年毫無負擔地出賣了藍天精心準備的“驚喜”。

    藍玫看著他笨拙地想要解釋清楚的樣子，仿佛生怕冒領(lǐng)了一點功勞。

    重新見面以來第一次不帶個人情緒地看著他，似乎看到了一點他以前的影子。

    “不管怎么說，還是謝謝。”藍玫淡淡地笑。

    “要是覺得受之有愧，那我收回。”

    說完便打開房門進屋了。

    “那個……”駱嘉年想說什么，但沒來得及門就被關(guān)上了。

    他只好悻悻地收回幾欲伸出的手，插到褲兜里。

    在樓道里呆呆地站了一會，終于也拿出鑰匙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