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醫(yī)藥之神也醒過來。

    夢神看了眼自己被劍氣削斷的半片指甲：這下難辦了。

    安何的劍平放在膝上，沒有繼續(xù)動手的意思，心平氣和聊天：這不正是你想達成的局面？

    夢神眨了眨眼睛，對他使眼色：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安何看向美神，問道：夢神是什么時候來的？

    美神說：幾十秒前。

    醫(yī)藥之神從清醒到掙脫夢境，不止幾十秒時間，夢神來之前，是不是在外面耽誤了會兒？安何道，而且，夢神幾十秒前就來了，我恢復(fù)意識時，卻發(fā)現(xiàn)夢神才動手，神的速度可沒有這么慢，難道不是你故意掐準的時間？如果我猜的沒錯，你來這里后，應(yīng)當和美神敘了會舊。

    安何的推測都對，夢神來之前，長篇大論告誡海神，一方面是真不想海神招惹到元素主神，牽連自己，另一方面則是有意拖延時間，等醫(yī)藥之神醒來，與美神合作，還有安何作為幫手，祂應(yīng)付不了很正常吧？

    與美神多說兩句話，也是同樣的意思。

    你分明看懂了我使的眼色，怎么還挑明？夢神無奈道，我體內(nèi)有外星神植入的觸手，用來控制我的生命，控制我為外星神效力。我監(jiān)視溫和派神明的同時，這根觸手也在看管我的言行，每隔一個小時左右，觸手獲取的信息會傳到外星神那里，觸手智能不高，并且外星神正忙著消化，假如我們配合著演好戲，有機會騙過外星神。

    你把事情放到明面上，我體內(nèi)的觸手全知道了，等之后觸手回報給外星神，不說外星神會對你們做什么，祂肯定要控制觸手抹殺我這個叛徒。

    外星神認識我這副長相，演戲無用。安何現(xiàn)在的身體，與地球上的一模一樣，也與外星神一樣，不如一勞永逸，根除觸手的威脅。

    話音未落，安何長劍出鞘，刺向夢神。

    夢神一驚，條件反射想防御，結(jié)果安何的劍比祂更快，夢神胸口一涼，接著疼痛蔓延，血液以劍傷為中心暈染開來。安何的劍已經(jīng)抽回，劍尖插著一根手指長的觸手，還在不停扭動。

    不可思議。夢神低下頭，怔然看著胸口的劍傷，安何只開了一道小傷口，竟然就挖出了眾神都無可奈何的外星神觸手。相比之下，安何使用凡劍能刺穿神軀，劍還毫發(fā)無損，都是不足掛齒的小事了。

    安何若有所感回頭，對上了美神發(fā)紅的眼睛。

    美神眼里盛著淚，不像先前那樣，有故意給安何看的成分，這是美神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心情的流露。

    果然是你。美神是笑著的。

    安何恍然：原來，你早已認出我了。

    與疾病之神相處，美神便對他產(chǎn)生了熟悉感。

    之后跟安何的交集越多，美神權(quán)柄的反應(yīng)，越接近曾經(jīng)面對弒神者的反應(yīng)。

    美神不怎么再提弒神者，圍著安何轉(zhuǎn)，不是淡忘了，而是對安何的身份有了猜想。因為沒有確切證據(jù)，祂一直沒說出來，直到親眼看見安何用劍，美神再無疑慮。

    對不起。美神說，我沒有藏好你的劍，被第一星系的人挖了出來。

    過這么久才被發(fā)現(xiàn)，夠好了。安何笑了笑，老搭檔重見天日，剛好遇到我，也是種緣分。

    美神輕輕的道：弒神劍回到你手中，我就放心了。

    安何感覺新奇：你早在懷疑我的身份，居然半點不露聲色？

    美神鼓起臉：我又不是真的什么情緒想法都擺在臉上，不懂隱藏。

    說了不要小看我的權(quán)柄，有對我刮目相看嗎？

    有。安何說。

    第219章 麻木

    夢神看著安何手中的劍, 劍尖刺穿的觸手還保有活性，像蚯蚓般不停扭動，夢神問：你準備怎么處理？弄死這根觸手的話, 外星神會立刻察覺到。

    不弄死。安何重新把長劍橫放在膝上, 騰出左手握住劍尖, 連同掙扎的觸手也包裹在手中，先前鋒利到刺穿神軀的劍，沒割開安何手掌的一點表皮。幾秒后，安何松開手, 劍尖的觸手已然消失無蹤, 被他收進了星圖, 與安何在三十四星系回收的，占據(jù)過樊音靈魂的透明觸須一起，在星圖上互相纏繞。

    安何微微一笑：沒事了, 外星神一時半會發(fā)現(xiàn)不了。

    醫(yī)藥之神走上前，治好夢神胸口的劍傷，說道：他沒跟你說一聲，便直接動手, 我代為道歉, 希望夢神不要有芥蒂。夢神對我手下留情，讓我做了不錯的夢，我還要向你道謝。

    醫(yī)藥之神多慮了，我理解這位人類先生的想法, 我們剛見面沒多久，信任度不夠, 如果他說要刺穿我的心口, 取出里面的觸手, 我肯定多有懷疑，不情愿配合，不如直接動手來得干脆利落，節(jié)省時間，順便展示出完全威懾我的實力，畢竟我們算是敵對陣營。夢神開玩笑道，其實，醫(yī)藥之神不覺得這位人類先生有錯吧，就是不希望我對他產(chǎn)生不滿。我從未見過你這一面，像萬事cao心，非常護短的家長。

    安何說：我姓安。

    夢神從善如流改了稱呼：美夢固然好，但令人留戀，比噩夢更難脫離，在這點上，神同樣無法免俗，安先生能輕易將你從夢中帶出來，是特殊情況，換成別的神可做不到。

    我終究是激進派的一員，為外星神做過事，打傷了醫(yī)藥之神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安先生是未來的主宰者，無論是為醫(yī)藥之神報一箭之仇，還是清算我過往身為激進派成員的罪責(zé)，我都毫無怨言。

    安何：主宰者？

    我認為，這個稱呼沒有問題。夢神說，外星神的手段，對我們而言是無解的，能讓外星神吃大虧的存在僅有一位，你的身份很容易看出來。原本，溫和派是迷茫的，我們依附外星神，好歹有個盼頭，溫和派阻止我們的計劃，自己卻也不知道解決衰亡問題的方法，直到一兩年前，溫和派有了希望，大地女神還拜托這位存在，幫忙解決神域廢墟墜落的事宜。

    夢神認真看著安何。

    你正是解決神域廢墟，重創(chuàng)外星神的人，是我們的希望。

    也是星灰。

    夢神不期然想起，自己負責(zé)監(jiān)視的元素主神。

    等看到安何回來，元素主神的精神應(yīng)該能穩(wěn)定些了。

    跟著安何混，再不用擔(dān)心元素主神一個心情不好，隨手碾死祂們這些外星神走狗。

    不過，夢神監(jiān)視元素主神，是受外星神控制，被迫接受的任務(wù)，如今控制祂的觸手已經(jīng)處理掉，夢神可以撂挑子不干了。

    安何擦拭干凈劍上沾染的神血，收劍回鞘，看你的表現(xiàn)，是要投靠我們？

    夢神從乘坐的彎月下來，單手按在心口位置，沒有任何猶豫，向面前的安何單膝下跪，層層疊疊的淡紫裙擺鋪在地面，這是夢神內(nèi)心的最高禮節(jié)，外星神視我們?yōu)楸P中餐，不值得繼續(xù)追隨。曾經(jīng)我加入激進派，是感覺激進派的路，比溫和派更有打破困局的希望，您出現(xiàn)后，情況翻轉(zhuǎn)，親眼目睹您輕描淡寫摘除外星神的觸手，溫和派的希望，變成了我的希望，您正是我們渴盼已久的存在，我愿為您效力。

    美神開心道：這個決定多明智！

    夢神的半張臉蒙著面紗，不過笑意顯而易見：以后經(jīng)常有美神可以欣賞，比激進派的環(huán)境強太多。

    安何首先問：你是原激進派成員，行動和消息渠道不受限，知道誤入神域的人類都分布在哪么？

    夢神不假思索回答：大部分都在元素主神那里。

    聽見意想不到的答案，安何目露訝然：元素主神對他們做了什么？

    實際上，元素主神沒做什么，就是收留了他們。夢神笑容復(fù)雜，祂很理解安何的想法，一開始看到元素主神收留人類的舉動，祂比安何更不可置信，誤入神域的人類，起初分散在多個區(qū)域，大部分在惡神的領(lǐng)域，如果不是元素主神及時把他們要過來，他們小命不保。

    元素主神要人，沒有神敢拒絕，而部分人類生活得還行，比如醫(yī)藥之神這里的人，祂便沒管。元素主神供他們得以在神域存活，就是將他們?nèi)υ谝惶幍胤剑獾萌祟惖教幾撸堑玫k心煩。

    保住無關(guān)人類的生命，只是限制他們的自由，這放在元素主神身上，已是善良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安何喃喃道：元素主神都會做好事了。

    他正要進一步詢問，元素主神那里有沒有至高學(xué)院失蹤的人，忽然聞到一陣濃郁的藥香，味道醉人，蓋過生長在主殿的全部藥草。

    安何轉(zhuǎn)頭，頓時表情微變，他看到醫(yī)藥之神取出了自己的部分權(quán)柄，主殿內(nèi)的大量藥草像是發(fā)現(xiàn)了無與倫比的珍貴養(yǎng)分，朝醫(yī)藥之神的方向拼命生長。

    對上安何的視線，醫(yī)藥之神解釋道：這是我在夢境中說的，準備給你的東西。當初你成為新神，我送了一片神格，但沒有權(quán)柄，如今補給你，這是我唯一能幫到你的地方。

    安何想說沒必要，然而回憶起醫(yī)藥之神夢境的內(nèi)容，安何微不可查皺了皺眉，醫(yī)藥之神對幫助他有很深的執(zhí)念，一直當束手無策的旁觀者，令醫(yī)藥之神煎熬萬分，如果安何拒絕，醫(yī)藥之神的心結(jié)會比物理上損傷自己權(quán)柄更麻煩。

    系統(tǒng)適時出來勸說：宿主收集越多神格與權(quán)柄，對打造新神域越有好處。

    醫(yī)藥之神分割權(quán)柄，也不完全是壞事，等新神域完成，新的時代開啟，眾神勢必不能再維持古舊規(guī)則組成的權(quán)柄神格，身體結(jié)構(gòu)要進行改良，安何擁有醫(yī)藥之神的權(quán)柄與神格，到時候更方便幫醫(yī)藥之神進化。

    這樣想著，安何的眉頭緩緩舒展。

    美神立刻道：我也把神格和權(quán)柄分給你！

    安何習(xí)慣性婉拒：你湊什么熱鬧？

    不是湊熱鬧！美神急得眼睛愈發(fā)紅了，淚水將落不落，其實美神重見安何，確認安何身份的激蕩情緒尚未平復(fù)，落淚實在是件簡單的事，在鮫人族的時候，我就要給你神格權(quán)柄，結(jié)果你把我騙回了神域，這回你總不能再耍賴！別的神都分給了你神格權(quán)柄，不能沒有我的份！

    看美神又要哭了，安何真想投降，他無奈道：我說過，這種事不用比較。

    美神堅持道：不是攀比，我就是想給你。

    夢神從旁煽風(fēng)點火：看美神可憐兮兮的，都被逼到這種程度了，您不如收下吧，終究是美神的一片好意。

    美神一副安何不收就沒完沒了的樣子，安何嘆了口氣，不再多言。美神的權(quán)柄，安何感覺是麻煩的代名詞，放置于星圖內(nèi)，用來打造新神域，安何自己不去使用就好，也不會帶來麻煩。

    這時，安何有所感應(yīng)，陡然看向夢神。

    夢神是果斷的行動派，安何與美神交流期間，祂竟然已挖出自己的部分權(quán)柄與神格。

    夢神的權(quán)柄與神格，分別是星與月的形狀，是夜晚的象征，散發(fā)夢幻瑰麗的藍紫光暈。

    祂雙手捧著星月，向安何獻上：為您前行的道路添磚加瓦，我義不容辭。我曾是激進派的一員，是戴罪之身，將自己的一部分本源給您，也算將功贖罪。

    兩個三個都來，安何麻木了。

    夢神的權(quán)柄是精神系，與安何精神力在星圖烙印下的圖案融為一體，形成一個嶄新的圖案。

    伴隨安何一路走來的精神能力，終于成為了真正的權(quán)柄。

    美神的權(quán)柄，則在旁邊化為了一株盛開的薔薇花。

    一開始提出給權(quán)柄的醫(yī)藥之神，倒是遲遲沒有動作，祂看著安何，沉吟道：我有了個新主意。醫(yī)藥之神從夢境出來，看到安何現(xiàn)實中的身體居然有恙，坐在輪椅上，醫(yī)藥之神沒說什么，實際一直在觀察研究，我大致看出，你的問題本質(zhì)是靈魂與軀體融合度不夠，我以部分權(quán)柄為主料，調(diào)配一種藥，可以幫你進一步融合。

    好。安何答應(yīng)下來，醫(yī)藥之神能在擅長的領(lǐng)域大展身手，在醫(yī)療方面展現(xiàn)出統(tǒng)治力，安何比看到祂分割自己權(quán)柄要高興許多。

    配藥需要時間。醫(yī)藥之神溫和道，能不能等等？

    安何想了想，道：配藥期間，我回人類營地一趟吧。

    美神抬眼：回那里干什么？

    安何還記著，大地女神被外星神關(guān)起來的事，問道：你們知道大地女神關(guān)在哪嗎？

    三位神明紛紛搖頭。

    服完藥，我就要走了，去元素主神那里，詢問大地女神的蹤跡，確認那里的人類情況。安何道，在此之前，我得去和一個人道別。

    *

    王綿坐在樹下，漫無目的數(shù)著頭頂云層背后的星環(huán)。

    不遠處，篝火尚未熄滅，依舊照亮著藥田邊緣，人類生活的這片方寸之地。

    神域的天空與下界截然不同，之前看到這里沒有太陽，沒有月亮的天空，王綿都會想起第一星系，想起meimei，這次她在想的卻不是王雪，而是安何。距離安何被帶走，已經(jīng)好幾個小時了，一直沒有音信傳來。

    美神竟然帶走了昏迷的安何，王綿至今仍缺乏真實感。

    看美神臨走前的表現(xiàn)，似乎非常緊張安何的安危，但王綿不清楚具體情況，還是有點放不下心，所以坐在外面多等等。

    馮宗走過來：還不休息？

    王綿反問：你不也沒睡？

    目睹了超出認知，震撼人心的事情，怎么可能有心思睡覺。

    不止王綿和馮宗，先前拜見過美神的人，都沒有回房的意思，一樣在外面等，看安何還回不回來。

    馮宗說：他可能不會再來了。

    王綿：不一定。

    你有根據(jù)？

    沒有，直覺。

    聽見王綿的回答，馮宗笑著搖了搖頭。

    附近有的人酸溜溜道：那個人說不定冒犯了美神，自身難保了。

    安何獲得受美神重視的殊榮，他們嫉恨得咬牙切齒，巴不得安何倒霉。

    他們與其說是在等安何，不如說是在等安何灰溜溜回來。

    美神到來的時候，安何根本沒有行禮的意思，如此不敬，確實有惹怒神明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