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皇帝沉聲發(fā)問，語氣嚴(yán)肅起來。

    楚卿垂著眼眸，微微揚(yáng)頭，道：“物盡其用，人盡其才。鴻章書院缺一位策論先生，臣女斗膽效仿先賢，毛遂自薦。”

    不提自己的訴求，反講起鴻章書院的需要，倒是聰明。

    “口氣不小。”皇帝面色回轉(zhuǎn)，朝身后的龍椅靠了靠，“鴻章書院乃大靖第一書院，你要做開山第一位女先生，得令書院的其他學(xué)生信服。朕準(zhǔn)你先以學(xué)生的身份入院，三月末鴻章書院大考，若你能奪得榜首，再提做夫子的事。”

    鴻章書院每年兩次大考，不分年級和資歷，所有學(xué)子一同參加考試，一同排榜。

    皇帝雖然沒答應(yīng)楚卿的請求，但也算給了她機(jī)會。

    離開皇宮后，楚卿回到將軍府。她和林七說了大概的打算，二人便開始收拾行李，準(zhǔn)備搬進(jìn)鴻章書院。

    鴻章書院的學(xué)生平時(shí)都住在書院里，楚卿三日后搬進(jìn)去，這一走，以后一周才能回一次將軍府。

    蔣氏得知此事驚了一大跳，連夜趕到瓊英院來問楚卿的情況。

    “小二，你怎么忽然想起來要去鴻章書院了？”蔣氏滿眼地不敢相信地看著楚卿。

    楚卿正蹲在地上收拾書箱，聞言開玩笑道：“姑父從前不總念叨鴻章書院怎么怎么好嘛，天天琢磨著怎么把高聞送進(jìn)去。可惜他那草包兒子不爭氣。高聞進(jìn)不去，我替他進(jìn)去看看。”

    蔣氏長長嘆出一口氣：“小二，鴻章書院里都是男子，你一個(gè)姑娘家進(jìn)去，萬一傳出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你要如何自處，又要祁王的臉面往哪擱？”

    楚卿起身，抱臂靠在書架上：“我可是鴻章書院第一名女學(xué)生，未來還可能是第一名女先生，祁王有什么怕丟臉的？他說不定還覺得倍張臉呢！”

    “胡鬧。”蔣氏皺著眉，“娘不求你大富大貴，更不敢奢求你像你父親一樣名垂千古。小二，娘就希望你能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一輩子，男人的事情有男人去做，你就安安分分等著出嫁，別折騰了，成嗎？”

    “娘，什么是男人的事情？什么又是女人的事情？”楚卿走到蔣氏對面坐下，問道，“楚暮姑姑也曾隨外祖父遠(yuǎn)征邊塞，可除了我們楚家人，還有人知道這件事嗎？”

    蔣氏忽然不知如何答話。

    楚卿又道：“爹爹保家衛(wèi)國是大靖英雄，姑姑領(lǐng)兵出征就是異類，是做了見不得光的丑事。娘，這個(gè)世道給女子的框架已經(jīng)夠多了，我們身為女子，何必再給自己上枷鎖？”

    蔣氏有些茫然，這些和她過往四十余年里身體力行的道理完全相悖。像她們這樣的女子，自小受母親言傳身教，認(rèn)為女子就該居于后宅，相夫教子。等嫁人生子，再把同樣的規(guī)矩言傳身教給自己的女兒。

    可此刻眼前的人卻告訴她，這些她安身立命的準(zhǔn)則是牢籠、是枷鎖、是困住女子的藩籬，必須被沖破。

    對未知的本能畏懼令蔣氏的手微微顫抖，楚卿適時(shí)搭住她顫抖的手，道：“娘，從今往后，沒有什么是不能奢望的，只要敢想，敢做，哪怕名垂千古，也不是奢望。”

    蔣氏目光閃爍，反握住楚卿的手，沒言語，心下卻多了許多說不清的期望。

    楚卿又道：“娘，我有非走不可的路，您也該替自己考慮考慮。若我日后離開將軍府，您真打算自己一個(gè)人過一輩子嗎？”

    蔣氏這次出奇地沒有反駁。

    ……

    三日過得很快。

    這日一早，林七備好馬車，楚卿被蔣氏送著出門。三人在門口告別，楚卿正準(zhǔn)備登車，一輛黑漆金邊的馬車從街角拐了進(jìn)來。

    楚卿認(rèn)出駛來的馬車，邁上馬凳的腳又收了回來。

    馬車在將軍府門前停穩(wěn)，車簾被修長的手指掀開一角。

    蕭絳隔著窗戶看向楚卿：“上車。”

    楚卿：“稀客啊！”

    前面趕馬的葉安小聲嘀咕：“這都第幾回了，不稀了。”

    楚卿沒聽見葉安的話音，走到窗邊問蕭絳：“王爺怎么來了？”

    蕭絳：“路過。”

    哦，那挺巧的，一個(gè)月路過好幾回了吧？

    楚卿笑了笑，吩咐林七帶著行李上另一輛馬車，自己則登上了蕭絳的馬車。

    蕭絳靠坐在軟墊上，手邊放著一個(gè)黑色的箱子。楚卿在他對面坐穩(wěn)，他看了一眼身側(cè)的箱子，示意楚卿：“給你的。”

    楚卿也不客氣，直接坐到了蕭絳的一側(cè)。二人之間只隔著一個(gè)木箱的距離，楚卿特意朝蕭絳的方向聞了聞，只有淡淡的烏沉香的味道，沒有她想找到的草藥香。

    她又收回思緒，低頭翻看箱子。

    木箱有三層，第一層放著鴻章書院的院服，第二層是一套筆墨紙硯。

    筆墨紙硯皆是上品，尤其是這方硯臺。去年硯寶齋的展會上，楚卿曾見過這方硯臺，用料絕佳，雕刻精細(xì)，價(jià)格足以讓京中大半權(quán)貴望而生畏。

    楚卿有收集硯臺的習(xí)慣，但礙于囊中羞澀，那時(shí)才放棄了一擲千金的念頭。

    “王爺，這硯臺夠換京中倆院子吧，就這么送我了？”楚卿抬眸問道。

    蕭絳垂著眼簾，淡淡回應(yīng)：“原本不是為你準(zhǔn)備的，如果你不介意，就收下。”

    有這么送禮物的嗎？

    楚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故作瀟灑道：“哦，沒事，不介意，誰跟錢過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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