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泛亮，院子里又有了生氣，有丫頭婆子小聲說話的聲音，也有腳步匆匆從她身這走過的動靜。

    但對于這些，她恍若未覺一般，仍是如木雕一般筆直的跪在那里，雙腿早就沒了知覺，她不知為何還跪得住，腦子如同一團漿糊，整個人都有些不太清醒，微睜的眼睛，看向前方時，只覺得模模糊糊，視線中的景物，出現了重影。

    她知道她現在的狀況有些不太好，大概是生病了吧，更深露重跪了一晚，不生病才奇怪呢，但誰又能關心她、在乎她呢！

    也興許這一病，她將再也起不來了。

    可心中卻充刺著不甘，從小她的性子就要強，一心想把姐妹們都比下去，而今姐妹都不在了，而她苦苦掙扎著活到現在，只求安份度日，算是低到塵埃里了，可是卻不放過她。

    若是她今日不死，她一定不會再這么卑微求存，她一定要用盡手段往上爬，只有站在更高處，才能俯視他人。

    屋內裴氏在一眾丫頭的服侍下，才剛起身，就有丫頭搬了火盆子過來，深秋的天氣，晨間更添寒涼，接過丫頭捧來的牛乳，一氣喝下大半碗，這才抬起頭來，問了一句：“還在外面跪著呢？”

    “是的，夫人沒叫起，可不就還跪著嘛。”

    裴氏露出個滿意的神情來：“嗯。”

    “只是瞧著，情形有些不太好，怕是生病了。”

    “哼，病就病吧，一個丫頭，也值得本夫人為她上心。”裴氏一臉不以為然，世子爺身邊的幾個丫頭，個個都清麗動人，早就看她們不順眼了，人沒了才好呢，她才好另挑幾個粗笨丫頭侍候。

    “雖說都是賤命一條，但畢竟是世子爺身邊的人，若是接二連三的都……總歸有些不太好，夫人是要跟世子爺過一輩子的，這夫妻之間，總得有商有量。”貼身嬤嬤勸說道。

    聽著這話，裴氏不高興的說道：“難不成世子爺還能為了幾個丫頭，跟我置氣不成？”

    “畢竟是從小侍候的，情份不一樣。”

    “難不成，我還要看幾個丫頭臉色過日子？”裴氏面色泛冷。

    “也不是這么說，有些事情不能cao之過急，得慢慢來，一個一個的收拾才好，若是一下子全清理了，世子爺必然有意見。”

    裴氏想了想，她原本也是想一個個收拾的，只是看著這些丫頭，花枝招展的出現在眼前，一時就忍不住心中怒火。

    隨即擺了擺的：“行吧，不用跪了，讓她下去，這幾天最好別出現在我眼前。”

    嬤嬤聞言，便是一笑，道：“那丫頭怕是會病一場，近段時間都不會出現在夫人面前。”

    “哼，小姐身子丫頭命，不過是跪了一陣，這就病了，真是不中用。”裴底冷哼，心里卻想的是，病死了才好，她眼不見心不煩。

    裴氏身邊的丫頭，指使著兩個粗壯的婆子，一路架著宋芳尋，將她給送回了她自己的屋子。

    兩個婆子將她往地上一扔，轉身就走，那個丫頭卻是在屋里四處看了幾眼，冷笑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一個丫頭罷了，也配使這些東西，世子爺待人寬厚，你們這些賤蹄子卻是蹬鼻子上臉了，也不看看配不配，世子爺不收拾你們，自有世子夫人收拾你們。”

    說完，甩著手里的帕子，轉身走了。

    宋芳尋全身無力，身上時冷時熱，一雙腿好似都沒了知覺，被扔在冰涼的地板上，想要動彈一下都不容易。

    原本她這樣的大丫頭，身邊也是有小丫頭跟著的，只是全被裴氏手下的人，給指使走了，她想叫人幫一把都不成，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卻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要保持清醒。

    “芳尋，你回來了，怎么躺在地上，不要命了。”

    “這么燙是生病了，搭把手扶一把，給送床上去。”

    耳邊聽到兩道熟悉的聲音，她總算安心了些，迷糊的睜開眼，聲音嘶啞道：“你們怎么過來了。”

    “剛剛聽到動靜，見是夫人的人過來，就沒敢冒頭，待人走遠了，才過來看看，你……”春花大病未愈，身上也是軟弱無力，剛剛才幫著扶了一把，已是面色潮紅，喘氣不止。

    秋月輕嘆了一聲：“你怎么惹到她了，弄成這個樣子。”

    宋芳尋暈乎乎的，有些想醒，卻又有幾分清醒，緩緩張口道：“說是世子爺多看了我幾眼。”

    春花頓時就嗤笑出聲：“想要收拾咱們，那需要什么由頭，誰叫人家是主子，咱們是奴才呢。”

    話說著，已是眼中含淚。

    “你說這些有什么用，好了好了，身子都沒養好，再哭更傷身了。”秋月連忙安慰道。

    宋芳尋躺在床上，將她們的話，也聽了個清楚，心中也不由想：“是啊，人家是主子，想怎么收拾她們都成，還沒人說一個不字。”

    “養好身子又有什么用，看世子夫人的意思，怕是要可著勁兒折騰咱們了。”春花恨聲說道。

    “你……咳咳，別亂說話，禍從口出。”秋月才一開口，便中咳嗽不止。

    春花看她咳成這樣，長嘆了一聲：“你這身子，病得比我還重，先回去歇著吧，這里有我看著。”

    “還是我看著吧，你身上有傷，若是牽扯到傷口，怕是更難痊愈了。”秋月搖了搖頭，她跪了一日一夜，這雙腿現在走路都費勁。

    “看芳尋這樣子，比我當時還嚴重，也不知能不能挺過來。”秋月的面上，帶出些愁色：“若是能請個大夫就好了。”

    “別指望請大夫了，她裴氏就是想要我們的命，巴不得我們都死了才好，哪會請大夫，我們也就是命大，自己能熬過來，芳尋她，也只能看命了。”春花臉上帶出些頹廢之色。

    “你說，咱們幾個之前還爭來爭去的，可有個什么意思，誰能知道會落得如今下場。”語聲悲戚，竟是小聲抽泣起來。

    秋月神色黯然，想著春花以前也是個極好強的，什么時候見她哭過，現在卻是。

    “說那些有什么意思，往后的日子還要過，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興許世子爺肯拉我們一把呢。”

    “到現在你還在做夢呢，世子爺看似待人溫和，可他也不會為了我們這些丫頭，與世子夫人對上的，也就是芳蘭看不清楚，還想有指望呢，你等著瞧吧，看她往后能落得什么好。”春花眼中帶淚，卻是滿臉嘲諷。

    世子爺身邊四個丫頭，雖然各有心思，算不得和睦，卻沒見誰背后插刀的，她芳蘭是頭一個，著實有手段，踩她們三個下去，覺得自己能入了裴氏的眼，做夢吧！

    不定往后裴氏怎么收拾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