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芳尋獨自去到書房，從一排排的書架里，找出兩本書來。

    因為時常來書房侍候，對于這些書，是比較熟悉的，想找什么書，也比較容易。

    書找出來，整齊的擺放在書桌上，隨后便找了個地兒坐下來，以前她是很喜歡看書的，只是現在滿腹心事，卻是根本就沒有看書的心思。

    她今年已是十七，正是女兒家最好的年紀，若她沒有賣身為奴，也或是父母俱在，想必她的親事，也有了著落。

    憑著父親秀才的身份，還有家中的薄產，想必也能尋個好人家吧，父親、母親對她們三姐妹的看重，所挑選的男兒，自然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可惜……

    往事不可追，所有的一切，還需得她自己為自己打算，只是身為奴婢，這些事情，也輪不到她作主，她們雖然是世子的奴婢，但身契卻是在夫人手中，也不知夫人對她們是個什么心思，是隨便配個奴才，還是留給世子。

    想到這些種種可能，她便只覺得遍體生寒，即便她已經認命做個奴婢，但對于終身大事，還是很在意的，若像朝霞那般，嫁個那樣的男人，她是不愿意的。

    但她卻也沒有忘了自己的身份，沒有自由，嫁什么樣的男人，也并不是她說了算的，她再有想法，也很難實現。

    她倒也明白，芳蘭她們幾個的心思，與其嫁一個什么也不了解的男人，還不如跟了世子爺做姨娘，世子待人寬厚，是個好歸屬。

    只是在她看來，做姨娘始終不如做正頭娘子來得自在，但她現在這樣的身份，想做正頭娘子，也并非是她能做主的，而且就算是正頭娘子，但若都是奴身，那生下的孩子，也只能是奴才。

    心中只覺得苦悶非常，當初一念之差賣了身，卻沒想過這些，只是當時若不賣身，估計都活不下去，也只有活著，才能慢慢謀劃將來。

    將來不管再難，也只能這么一步步走下去了。

    對于婚事，若只是嫁個府中的奴才，她是不想嫁的，但若想嫁個正經的良人，那也不太可能，府里的管事，也都是賣身契捏在主子手中才能得到信任，她想嫁良人，除非有機會自贖自身。

    但她卻是世子身邊的丫頭，怕是不會讓她輕易出府的，這條路也是走不通，再說她從小就一直生活在府里，真要放她出去，她連謀身的本事都沒有，她還長得這么好，就更不安全了。

    左思右想一番，始終沒有一個好法子，不由長長嘆息出聲。

    “這是怎么了，把自己關在書房里，想什么心事呢？”

    原本陷入沉思之中，不想被突然打斷，再一聽那熟悉的聲音，心中便是一驚，頓時便起身見禮：“世子爺回來了！”

    “我是問你剛剛為何嘆息，可是有什么煩心事，大可以告之于我，本世子雖然沒多大能耐，但解決你這丫頭的一點小小煩心事，想必還是能辦到的。”姜夜離長身玉立，眉目含笑的看向她。

    宋芳尋聞言，卻是微微一笑道：“奴婢受世子爺庇護，哪來什么煩心事！”

    姜夜離盯著她看了幾眼，便搖了搖頭：“罷了，你們女兒家，總有些這樣那樣的小心思不方便與人說的，那我就不問了，只是你若真有什么要緊事，大可以告之于我。”

    “是世子爺，奴婢知道了。”

    她這里應了一聲，隨即便下去泡了一杯熱茶，端進了書房。

    “世子爺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也是知道他大概沒那么早回來，所以才會在偏遠里接待了朝霞，而她也才會在書房里逗留。

    要不然平常這個時候，若沒有召喚，她都是待在自己屋里的，并不主動來他跟前晃，本就有些打眼了，若再不收斂著些，怕不是要成為院里丫頭們的公敵了，再則若有不好的風聲傳到夫人哪里，便有她受的了。

    她看得明白，世子爺即便再寬厚，也是拗不過夫人的，夫人要收后一個丫頭，有的是法子。

    “與幾個公子哥兒吃酒，覺得太過沒趣，所以就早些回來了，你不知道他們那起子人，算了，我還是不說出來污你的耳朵了。”姜夜離搖了搖頭。

    不說她大概也能猜到幾分，公子哥兒們愛玩的，也就那幾樣，自家世子與那些人是不同的，玩不到一塊兒去才正常。

    “這樣早早離席，會不會惹人不高興，怕不是下次他們就不喚世子爺一起了。”宋芳尋細聲細氣說道。

    “不喚我才好呢，我一點都不喜歡跟他們一塊兒玩，也就是母親非要讓我去，說什么我長大了，是應該結交人脈的時候了，可他們說話行事，著實粗俗，我跟他們就不是一路人。”姜夜離也很無奈。

    國公府是太后的娘家，但隨著太后年歲越大，國公府就越顯勢微，跟當年可有些沒法比了，特別是朝堂之上，越來越沒有多少掌控力度。

    姜夜離即便是身為世子，身上也頗有壓力，特別是自家父親才干略有欠缺，只能算是個守成之人，但凡精明幾分，國公府也不至于出現這種情況，特別是太后年歲雖高，但人卻還好好的活著呢。

    “夫人也是一心為世子打算，若世子不聽，豈不是傷了夫人的心。”宋芳尋不得不勸說道。

    若是讓姜夜離起了叛逆之心，國公夫人不會怪兒子如何，只會怪她們這些丫頭挑唆，拿她們開刀。

    “我也明白母親的苦心，所以即便再不喜，不也還是去了嘛！”話說著，他也不由嘆息出聲，即便是他這樣的身份地位，也并非可以事事順心啊。

    “人活在世，也當真有諸多的不如意啊！”

    宋芳尋聞言，不由抿嘴笑道：“看世子爺年紀輕輕，居然也有這樣多的感嘆，不知道的，還以為世子已是七老八十了呢。”

    “我倒想自己現在已經七老八十，至少那樣，什么事都可以自己做主了。”姜夜離兩手一攤道。

    “這也算不得多大的事，不過是跟著一群人出去吃吃喝喝，世子爺只當應個景就成，怎么卻有這般多的抱怨，莫不是在外面有人故意擠兌世子爺不成？”宋芳尋有些疑惑道。

    國公爺雖然有些不成器，但姜夜離這個世子，在國公夫人的教導下，絕對可以說一句樣樣不差，也更不會是個沒耐心的人。

    “還真讓你說對了，承恩公家的世子，看我極不順眼，逮著機會就要刺我幾句，我不與他計較，偏他還越說越得意……”姜夜離輕嘆道。

    承恩公府是皇后的娘家，太后上了年紀，不怎么管事，后宮便是皇后說了算，會擠兌自家世子，看來是因為太后與皇后，怕是有些不和睦，不然斷不會如此。

    “這并非是世子的錯，看來是宮中的原故！”宋芳尋思索著說道。

    “你果然聰慧，只憑這三言兩語，就能將事情看透。”姜夜離目露贊賞。

    身邊有個這般一點就透的丫頭，也是讓他與有榮焉，也不怪幾個丫頭中，他多偏愛幾分，相較起來，其余幾個丫頭，就魯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