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芳尋連著學了兩天規矩，她從小在何氏的教導之下，規矩也算不得差，學起來也容易，在一群學規矩的丫頭中，她算是學得最快的那一個。

    兩天之后，她被帶到黃九公面前，微微福身見禮，動作十分標準。

    看得黃九公都不由點頭贊了一聲：“看來這兩天，你確實是用了心思在學的，這樣是沒錯的，以后不管去到哪兒，規矩總不能差了。”

    宋芳尋默默聽著，也不作聲。

    黃九公也沒有要她說話的意思，只開口說道：“既然到了這里，以前的生活就不要再去想了，想得再多也是無用，人嘛能活著，誰又會愿意死，當然活著也是希望能越活越好，就算賣身為奴，也不是沒有奔頭，以后你若存下些銀兩，遇上好的主家，發還你的賣身契，你便又能得個平民的身份了。”

    “還有就是，若入了貴人的眼，做了公子、小姐身邊的丫頭，這日子過得一點也不會差的，這些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我能提點你的，也只有這些。”

    宋芳尋默默聽著，又福了福身：“多謝九公提點。”

    黃九公點了點頭：“我也是看你不像一般的丫頭那樣蠢笨，所以才提點你幾句，做人總是要往前看的，也難說你會不會有大造化，姑且結一場善緣吧！”

    話說完，便朝她揮了揮手：“去吧，往后好好過日子，能過得怎樣，只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宋芳尋初時還有些不解，但走出門口之后，迎上兩個粗使婆子，以及她們身后跟著的一群年歲不大的丫頭時，也就明白了，她是被黃九公轉手給了這些人。

    一群丫頭，都是八九歲到十一二歲的年紀，能干活，卻又還不太懂事，很容易調教的那種。

    本就不太懂事，被突然轉手，又被陌生人給領著，她們又怎么可能不驚慌，有人低聲哭泣，有人張惶四顧，也有人想要沖撞看管她們的婆子，宋芳尋在一群丫頭之中，安安靜靜的，倒頗為顯眼。

    “鬧什么鬧，都不許鬧，誰要再敢哭鬧，看我不打斷她的腿！”那婆子的聲音，很有威懾力。

    本就是沒見過多少世面的農家丫頭，頓時便不敢哭鬧了，想要沖撞的，也都老實的縮了回來。

    那婆子見把她們給唬住了，得意的來回掃視她們，嘴里說道：“可有什么好鬧的，我們又不是索命的閻王，我們是京城牙行的人，帶你們去京城，那是去享福的。”

    “知道京城是什么地方嗎，天子腳下，達官貴人云集，你們去了京城，就算是做丫頭，那也是有飯吃，有衣穿，比在你們自己家里過的日子，都不知好了多少倍。”

    “真的能給我們吃飽飯嗎？”有丫頭小聲的問了一句。

    “這還能有假，不吃飽飯，怎么有力氣干活，就你們這點見識，又能知道些什么，那些大戶人家的丫頭，不但有飯吃有衣穿，還有金銀首飾戴，就算是丫頭，走出去站在人前，那也是彰顯府第的體面！”

    聽到她這些話，原本的那些sao動，便再也沒有了，下面的丫頭，都安安靜靜的聽著，先前對于未來無知的惶恐，也消散了不少。

    像她們這樣的貧苦人家的丫頭，在家里連飽飯都沒吃上幾頓，對于吃穿這些自然是格外在乎，若是天天能給飽飯吃，這讓她們覺得，那怕是給人做丫頭，其實也不壞的，畢竟比起家里飯都吃不飽的日子，好過許多不是。

    “做丫頭真有這么好嗎？”有人弱弱的問了一聲。

    “那是當然，我跟你們說，吃飽穿暖這是最基本的，往后你們年紀大了，也可能嫁人，若是能嫁一個管事，那就成了管事娘子，手中的銀錢不少，甚至還有丫頭使喚，跟做個小戶人家的少奶奶似的，日子過得好著呢，若是有大造化，模樣生得好的，給府中公子做了姨娘，那就是半個主子，生的兒子，那同樣是府里的少爺……”

    那婆子很是能說會道，一張嘴能說出花來，聽得一眾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簡直熱血沸騰，先前還有些不安慌張的情緒，到這會兒再不見一絲，反倒是一個個神情激動，迫不及待的想過她嘴里說的那樣的好日子。

    宋芳尋一句話沒說，只站在人群中安靜的聽著，這些事情，何氏從來沒跟她說過，她也不懂，但她卻知道，賣了身，沒了自由，給人做奴仆做丫頭做伺候人的活兒，又豈會像這個婆子嘴里說得那樣好，會這么說，不過是糊弄她們不懂罷了。

    她走投無路，差點沒被餓死，才走上了這條路，既然選擇了，也沒什么悔不悔的，往后的日子總要過下去，只是沒了父母姐妹的庇護，往后的日子只能靠她自己，可能會走得格外不易吧！

    心里這么想著，面上仍是不顯，安安靜靜的待在人群之中，她周圍的丫頭們，被兩個婆子一通忽悠之后，已是滿臉帶出向往之色，對去往京城，已滿是期待。

    見她們都老實下來，兩個婆子也輕松了不少，帶著她們四十來個丫頭與另外一處的人匯合，這邊的人更多，有丫頭有小子，也有成年的男丁，林林總總的加一起，怕不是得有八九百人了吧！

    宋芳尋擠在人群之中，看見這個場面，也有些吃驚，不過隨即也反應過來，靖遠縣遭了災，多少人家的日子過不下去，會賣身為奴，好歹還有機會活命，不如此，怕是得直接餓死了去，現在這樣即便為奴，也還活著不是。

    想明白之后，也不再去糾結這個，反正現在已經這樣了，正如黃九公所說，以后的日子還得過下去，是否能讓自己過得更好，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她不時打量幾眼四周的人，也打量著牙行的管事，這些管事穿得齊整，人也精神，說話行事都很利落，看著也都不是沒本事的人，而且一次買下這么多人，這牙行想必也不小，生意做得很大啊，跑這么遠來做這筆生意，低買高賣，很是會投機取巧！

    以前她也不懂這些的，不過芳華做生意，倒底也了解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