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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要來,事情便會變得麻煩些。是而毅親王到得永寧侯府之后,先不曾與永寧侯高談闊論,而是一并去檢查了過會兒要用于陪公主聊天的西書房。 永寧侯不在府中的日子,西書房一向是鎖閉的。如今雖然灑掃干凈了,但因素來少人去,無論是房舍還是家什,都要再細細檢查一遍才好。 毅親王甚至還帶了香粉來,灑在路上驅蛇蟲。 永寧侯見此不由失笑:“殿下,如今雖不是隆冬季節,可尚未到驚蟄,哪兒來的蛇蟲?何必如此小心……” 葉清瞻道:“若是按照物候,如今確實不該有蛇蟲活動。然而南梁人卻有特制的藥水,可使毒物在冰天雪地里來去的。” “殿下難道是懷疑侯府中有南梁jian細?”永寧侯一頭霧水,“可有什么風聲么?若是有人有嫌疑,殿下與我說,我命人抓了他便是。” 毅親王連連擺手:“侯爺莫要多想,我不曾聽到過這樣的風聲。只是我在南邊兒樹敵不少,不得不處處小心。再者今日公主殿下要來,若真遇上個毒蛇毒蟲的,你我尚有武藝防身,公主……” 永寧侯點了點頭。毅親王都把公主這尊大神抬出來了,他顯然不好再拒絕。再者,這位疑神疑鬼的殿下只是撒撒藥粉,在西書房四處檢視一圈便罷,倒也不甚礙事。 可毅親王竟真在西書房里發現了一條暗道——他說某塊地磚下頭聽著空得很,永寧侯命人來將地磚撬開,便見底下竟有一只扭盤,命人擺弄一番后,書房地面之下軋軋連聲,竟開出一條通道來。 永寧侯眼睜睜看著這一切,驚得掐了自己一把。 這居然不是夢?他的府邸里真的有密道? 永寧侯府原本也是前朝王侯的舊宅院,本朝建立后,皇帝將它賞了楊家。然而數代人居住于此,卻是無人注意到這宅院里竟還有機關!若是當初前朝余孽還隱藏于此,又或這暗室接上一條能通往城外的密道,楊家也好,都城也罷,豈不都是大大地危險? 面對那一扇黑沉沉的道洞入口,永寧侯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身為統兵大將,他竟然不敢下去看。 “若是不放心,且命下人趕一頭豬進去。”葉清瞻如是說,“一頭大豬的分量體型,比一個人也不差什么,若是通道里有什么機關,有豬跑過去也就觸動了。” 永寧侯看了看他,嘆道:“殿下在南邊,都經歷過什么事兒啊……” 葉清瞻一笑:“不過是南梁人的那些小把戲——先前我假扮俠客時,在那邊行走江湖,見得多了。待承了爵,又總是碰上他們的刺客,更覺得那些把戲無趣得很,翻來覆去,也就是這點兒伎倆。” “……倒是臣運氣不壞,柔然人便沒這些花花腸子,只消防著他們騎兵劫營便是——人說越往南邊兒,人心越是多竅,此事,似是不假啊。”永寧侯道。 “多竅么,”葉清瞻想了想,搖搖頭,“我倒是不覺得。這種鬼蜮伎倆用的多了,眼光便窄了,天長日久,整個國家都變得沒出息起來。南梁的國力如此強盛,若是與咱們易地而處,必是能一統天下的。然而換做他們……” 永寧侯失笑,道:“臣聽說,幾日前殿下在御前奏對時,可不是這么說的。” 葉清瞻大笑,隨著永寧侯一并離開這間屋子,邊走邊道:“一只花瓶從上下左右瞧尚且處處不同,更況南梁也算得上大國,其情況狀貌,豈是幾句話能說盡的?別的不說,單是我這樣對行軍打仗一竅不通的人物,也能在大河防線鎮守數年,不曾丟掉一鎮一堡,可見南梁的軍力雖不弱,可打起仗來,委實是稀松平常啊……” 公主尚未到來,二人便在西書房外林子中的暖亭中聊天。若是下人們探明了那書房之中的密室,也好第一時間掌控消息。 原本聊得甚是投機,卻不料碰上個長相令人遐想的少年來。 見他匆匆而去,永寧侯嘿然難言,偷眼瞥了毅親王——但見他神色沉沉,說不清到底在想什么。 侯爺感到頭大。 那個孩子的模樣,像足了葉清瞻的父親,而他的姓名,也叫永寧侯想起一段往事來。 永寧侯夫人的隨嫁婢女阿笙,便是被葉清瞻的父親要走的,她在王府里做了侍妾,懷了身孕,可孩子卻沒生下來。 早產,血崩,母子皆亡。 毅親王續娶的王妃趙氏如是說。永寧侯夫人聞之大哭,口口聲聲只說自己害了阿笙,若是她不許毅親王那個老色-胚見到阿笙,這小婢女又怎會走上那樣的悲慘道路? 以永寧侯對愛妻的了解,雖然她此后再也不曾提過阿笙,便仿佛那從小陪伴她的婢女從不曾出現過一般,但她一定是記著這個人的。 那少年的歲數,名字與長相,仿佛都與那段往事契合——他們誰都不曾見到阿笙的遺體,而那個應當死在母親腹中的孩子,更是沒有留下任何來過人間的痕跡。這樣的兩個人,是死,是活,仿佛都說得通。 而那少年的敘述也透著些詭異。 他的兒子絕不是撿到什么人都往府中帶的熱心孩子。之所以將這人帶回府中,背后或許有夫人的手筆。 可毅親王對此不置一詞,永寧侯也無法開口。 無論是說“你看那孩子像不像你爹”,還是說“剛才那小子可能是咱倆的幻覺”,顯然都不合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