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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翩翩點了點頭,“他是我宮中掌事呂德,經此一事,怕是受了刺激。你且帶他去療傷吧。” 掌事確實受了重傷,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也是正常的。尹翩翩想,為了替謝殊掩人耳目,她可能還得跑一趟醫藥堂,看消了他的記憶或是怎樣。哎,她可真是勞心勞神,什么時候才能送走這討債的祖宗呢? 白衣護衛抬起昏迷不醒的掌事,十分有秩序地組成小隊往外走。 護衛頭領的目光在謝殊身上逡巡了幾圈,實在看不出異常,便也沒說什么。 他臨走前回望了一眼,只見那名站在血霧之中的弟子,周身帶著一股凜冽的陰寒之氣,又因為身高比浮波仙君高出一個頭,竟隱隱有壓過仙君之勢。 仙君這是收了個什么徒弟,怎地如此恐怖? 然而不待他多想,天空中響起一道悶雷,怕是快要下雨了。他只得將疑惑壓在心中,率眾匆匆離去。 尹翩翩轉過身,想交待謝殊一些話,卻發現他低頭凝視著手腕上的白玉鐲,神色看上去有些陰晴不定。 他的睫毛又長又密,微微垂著,便能遮住眼底一半的晦暗情緒。 “怎么了?”尹翩翩這會兒適應了角色,神態十分放松,“你放心,為師方才給呂掌事下的昏睡訣,能夠讓他好好睡上三日。到時為師再親自去見他,必不會讓他冤枉你。” 謝殊抿了抿唇,面上看不出情緒,只是緩緩轉著那枚白玉鐲。 這女式的鐲子戴在他手腕上,難免有些小了,而且怪怪的。尹翩翩忍不住笑了聲,又迅速用咳嗽掩飾,“咳咳,這是清心鐲,能壓制你體內的魔氣,你先戴著。” 她扒拉了一番原主的記憶,發現這是個天階法寶,乃是她掌門師兄從北域仙宗給她帶回來的生辰禮。她以前總是隨身攜帶,愛不釋手,這會兒給了謝殊,手腕上便有些空落落的。 謝殊不置可否,垂下手,寬大的袖子掩住了那白玉鐲。 尹翩翩察覺周圍一下子暗了不少,抬首望了望天,這才發現下起了雨。她自覺往屋檐下走,走了一段,卻發現謝殊沒有跟上來。 她在屋檐下回身,發現大徒弟不知怎么地跪在了庭院里。 他迷糊又驚詫地撓著后腦,似是剛剛才清醒過來。同樣一張臉,因為神態氣質完全不同,尹翩翩一下子就看出來,謝殊那尊大佛,總算是走了。 現下跪著的這個,是她貨真價實的大徒弟謝華予。 “啊!這…這是怎么回事?”可憐的大徒弟跪在庭院里,發現滿地都是妖魔的血水和尸體,頓時驚得臉色發白,不敢起來了。他入門不過五年,堪堪結丹,眼前這一幕多半是嚇著他了。 尹翩翩心中沒來由升起一股對徒兒的憐愛,揚聲道,“別跪在那兒淋雨了,快起來吧。” 謝華予這才注意到檐下的師尊,磕磕絆絆想起身,卻又一哆嗦,跪回去了。 “師、師尊,弟子錯了!弟子回來晚了,沒能保護好師尊和浮波宮,您交待的任務也未完成!弟子沒能采集到九十九種花露,本來采集到的也都灑了,弟子犯了大錯,請您責罰!” 少年面色煞白,趴在地上不住磕頭,像是怕被她懲罰,一股腦將認錯的話全說了。 尹翩翩:? 原主對徒弟也是這么兇殘的嗎?他看她的眼神,好像生怕她吃了他一樣。 尹翩翩心情有些微妙,抽出原主的一段記憶看了看,發現原主屬于高冷傲慢的那種,除了攻略美男的時候,對誰都漠不關心,對修為低微的徒弟更是嚴厲刻薄。然而她又不是這種人,怎能按照原主的性子來? 望著臉上淚水漣漣的大徒弟,尹翩翩有些心疼。想起她以前做孤魂野鬼的時候,也少不了被人欺負,因為實力弱小又無處安身,只能東躲西藏,受盡冷眼。 她雖還端著師尊的架子,卻也緩和了語氣,“好了好了,這不怪你,你先起來吧。” 謝華予卻還是跪著,甚至不知道想到什么,臉色更白了。 尹翩翩在心中嘆了口氣,只好從乾坤戒里掏出一把傘,撐開后走了過去。 謝華予把頭埋在地上,嘀嗒反彈的雨水在他臉面上跳動,滿鼻子嗅到的都是血腥味兒。他還在瑟瑟發抖,想起師尊往日一罰跪便是一整日,今日卻這般奇怪,叫他起來,難道是有新的罰人的法子? 他猶自驚懼,卻意外地從地面水潭上看到了一抹倩影。 師尊正緩緩地向他行來,步履輕盈,衣帶飄散,猶如踏蓮而出的仙子一般。她美麗的面龐上帶著幾分無奈,雙目溫和,完全不似往日的冷漠輕蔑。 謝華予看得怔住,連忙又緊閉上眼,只覺得多看一眼都是罪過。 離得近了,還能聞到師尊身上傳來的淡香…… 他正恍恍惚惚想著,忽覺識海一痛,仿佛被什么無形的東西擠壓了一般,還來不及反抗,意識便又陷入了虛無。 “不用跪了,”尹翩翩將雨傘舉到大徒弟頭頂,態度十分和善,“為師今日死里逃生,想明白了許多事。以往對你苛責,是為師不對,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她輕輕搭上大徒弟的肩膀,纖纖玉指中傳遞出柔和的靈光,沒過一會兒他身上的寒氣便被驅散,濕噠噠的衣服也被烘干了。 然而他還是跪著。 尹翩翩無奈,試圖調節氣氛,“你還不起來,是要為師陪你罰站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