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盆子福佳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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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男朋友,宋筠從來就沒有男朋友,連他這個女朋友,都是人家小姑娘找上門來她才知道的。 宋筠接了助教的工作,于教授是個老派教師,不習慣新興網絡,他的課上寫板書,印材料,帶叁四本新頒布的各類法規來佐證發言,下了課宋筠正在空空的教室里收拾教授的一堆教具,一個小姑娘明朗又可愛的敲門,問她是不是宋筠,說陳慕想問問她要不要一起吃飯。 宋筠疑惑問,“你是?” 小姑娘大大方方的說,“jiejie,我是陳慕哥的女朋友。” 她又問,“能么?我也挺想和jiejie正式認識一下的,老聽他們提起您呢。” 宋筠見微知著的想,連和他的朋友們都混熟了啊。 宋筠說,“不用了,也沒那么熟,再說我還有約。” 她一邊說一邊把一沓課堂測試往懷里包,身后的小姑娘又問,幾分俏皮,“是和男朋友么?” 宋筠撒謊了,她說,嗯。 很久很久以后他們才知道,羅敷無夫,使君亦無婦。 但當時,他們甚至沒有想過去求證。不知在等什么,也不知在怕什么。 對方的消息那樣少,但凡得知一點點,便什么都不管就信了。 那個寒假回家,在機場,他們隔著四個人值機,座位也沒有像從前一樣買到一起,下了飛機宋筠不用等行李,陳慕的大箱子里裝滿了寶貝圖紙,他取了箱子出門,根本沒有她宋筠的人影了。 給她打電話,她說什么,她說,我先走了,要趕回家吃飯。 陳慕在機場大廳里掛了電話冷笑了一聲,他想,真是有了男人知道避嫌了。 他招手攔車,人影退到遠處,陳慕接了一個家里的電話。 掛了之后他抬手揉眼睛。 覺得自己挺可笑的。 太把那場散伙飯當回事了。 一直到了最后一個學期,大叁下大家都忙著實習,陳慕已經可以接私活了。 他接了一個別墅的軟裝,叁層才四間房,業主是個愛找事兒的主兒,陳慕天不亮跑到房山那偏遠的地方看現場,晚上業主下了班再趕回市區去跟對方調整方案,就這兒對方交房的時候仍說不滿意,說跟他預想的不一樣,非要陳慕把一樓拆了重裝,陳慕說拆可以,重新設計錢也得重算,對方不樂意了,你這人,沒滿意呢你就得重新改,改到我滿意,懂什么是甲方爸爸么。 陳慕打電話給宋筠,他第一次接這活兒,擬合同的時候怕出什么問題,當時網傳了宋筠一份,讓她幫著看看。 他這會兒打電話,宋筠在法院當實習書記員呢,忙完案子找了同事替班,盡可能快的趕過去。 業主見她來的時候還別了法院的徽章,冷嘲熱諷的說,還找律師,你找誰你這錢我也不能出,你必須給我改好嘍。 他剛才電話里就說了事情經過,宋筠一身黑西裝筆挺沉著站在錫金的大廳里一條一條把合同解釋給他聽,業主聽完就不說改了。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說陳慕能力不行,他和他朋友還有挺多房產的,本來要找他,現在嘛,再也不和他合作了。 宋筠聽他語焉不善的要開始拿錢辱人,截住他的話,“好的,那我們先走了。” 她伸手握住了陳慕的手腕,帶著他直往門外走。 一直走到別墅區外面才松開。 陳慕在這無風的暗夜里像多年前一樣,被她牽在身后。 他想,這么多年了,她根本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里幾次,可又好像在某個地方一直如影隨形。在夜里,也在白天,在不知道什么時候,藏進了他的腦海里。 連她的出現都帶著一種命運給的戲劇性和必然性了。 陳慕笑起來,坐上了她借來的白色大眾。 滑進車流里和其他大眾一樣大眾。 陳慕說,今天謝謝你。 宋筠說,沒事。 陳慕說,我請你吃個飯吧。 宋筠說,我還要回院里整理今天的記錄。 陳慕點點頭說,那下次吧。 宋筠說,嗯。 臨下車前,陳慕突然問她,哎,你畢業留下來么? 宋筠“嗯?”了一聲,陳慕站在車窗外居高臨下的透過車玻璃看她,他說,要不去深圳吧? 他知道自己的話有用。 宋筠真的離開了公檢法體系,跟著他南下,加入了一家律所,成了一名專打勞務訴訟的律師。 勞動仲裁成功的幾率大,但老板不執行仲裁結果的幾率更大。 宋筠起初為此吃盡苦頭。 她有一回凌晨還在找突破口,想到頭都要裂開,她突然給陳慕打電話,陳慕也仍在公司加班,她說出來吃個飯吧。 她穿著灰色的半裙,芽綠的真絲襯衣,臉上化了極淡的妝,在臉頰那里透出一些暗沉。 陳慕在她對面好整以暇的打量她,招手對跑堂說,再來一份豆豉鳳爪。 他往她的碟子里又夾了一只蝦餃。 他沒問她的案子,她沒問他的設計。 兩個人在深夜的深圳,在這家通宵營業的小飯店里,吃過很多頓不用言語就可以汲取能量的夜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