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好了就好
周修常的自行車還在學校門口的車棚里,再說即便有,這種路況騎起來也比較危險——固然,以四十多歲的周修常是認為“危險”的,要是以十七八歲的周修常來看,多半會跨上自行車,生猛地騎到學校去。 想要打車,卻又一時半會見不著一輛,想必是路滑難走,易出事故,司機們不是愛惜車子,就是行走緩慢。 周修常一路走著,走到走上了南四馬路時,才召喚到一輛車,把他送到了學校。 到了學校門口,果不其然,安原二中的學生們也在一個個揮舞著鐵鍬,清理著本校負責的區域路段,學生們以年組為單位,分別地包下一條馬路,幾個瘦小的女生干不動活,負責拿著小紅旗疏導交通,讓來往的車輛慢行,其他學生們則一個個比賽似的把手中的鐵鍬舞弄的出神入化,積雪紛紛向路肩飛去…… 周修常下了出租車,走向學校門口。他猶豫著究竟是回到班級,還是去找高二六班的掃雪位置。 如果直接去班級教室,教室門多半是鎖門的狀態,還得等著同學們一起回來,到時候大家見到他一個人站在門外,未免會問東問西,許多雙眼睛自然會圍著他轉,顯得過于引人注意了。而周修常是想著低調一點,自己上周六、本周一周三,算上今天的半天,自己連續三天半沒來,恐怕已經讓同學們議論紛紛了,還是去找自己班級掃雪的位置,如此“靜悄悄”地出現,雖然打招呼是免不得的,但至少不會同時許多雙眼睛都盯著自己。 周修常這么揣摩自度,其實說白了還是因為自己變得靦腆起來了。而靦腆起來的原因便是因為那兩個人——蘇語琪和竺蘭蘭。 周修常也沒有想到,當他一路打聽,終于找到自己班級所在的位置后,自己一出現,還是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而如此引人注目,卻還是因為一個人。 竺蘭蘭頭戴白色滑雪帽,帽頂帶一個調皮的小球,上半身穿著黃色羽絨服,下半身是一條黑色的厚裙子和黑色的緊身保暖褲,腳下是一雙黑色的平底靴;雖然是裹得嚴嚴實實,但身形依舊十分高挑婀娜,一雙腿更是在眾人臃腫的雙腿相襯下顯得修長迷人。 “你不許偷懶!減肥!聽見沒有?!” 一聲嬌叱,周修常聞言便樂了。這聲音不是別人,正是許蓉蓉在呵斥鄭大千賣力干活。 鄭大千因為體型寬碩,所以穿上棉大衣之后反倒顯不出如何臃腫可笑,此時因為干活體熱,他甚至解開了大衣紐扣,連帽子都摘下來塞進了衣兜中,一邊一口口地吐著白氣,一邊洗了洗鼻子,道:“我哪里偷懶了……這些……這么些大冰塊子,全是我一個人啃下來的!你讓我歇會不行?。 ?/br> 許蓉蓉道:“歇會兒?。啃獣耗憔椭鴽隽?!還差這么一點,繼續干去!一鼓作氣!加油!” 鄭大千還是直喘氣,也不知道是真的累得不行,還是在許蓉蓉面前有意為之,總之是不想動,這時一抬眼,看見了周修常! “哎,我靠了!你看是誰來了?”鄭大千指著許蓉蓉身后的周修常說道。 許蓉蓉當他是偷懶,自己一回頭,他就會逃之夭夭,便道:“誰來了你也得干活!” 鄭大千“哎呀”了一聲,道:“周修常來了!” 許蓉蓉道:“你騙誰呀?說誰來了不行,說他來了?” 鄭大千急道:“真的來了!真的來了!” 鄭大千這么一叫,頓時把周圍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許蓉蓉這才回頭一看,果然是周修常,又驚又笑:“呀!”但隨即,臉色就是一暗。 同時,周圍同學們本來想過來問候幾聲,玩笑幾句,此時也都紛紛偃旗息鼓,低下頭繼續干活去了。 連鄭大千都二話不說,像有某個大領導視察一般,繼續賣力地鑿冰起來。 而周修常自己則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來了。 “哼——哼!” 身后的人似乎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先清嗓子,然后才用似乎是刻意表演出來的語氣說道:“你怎么來了?感冒好了?” 語氣平淡得和某個老師問候某個生病回校的學生一般無異,但周修常能聽得出來竺蘭蘭字里句間的嗓音發顫。 周修常轉過身來,只見竺蘭蘭正站在他跟前,脫掉了高跟鞋的竺蘭蘭稍矮,高出她半頭的周修常正好鼻尖對著她的頭頂,一只小雪球一樣的帽球輕輕搖晃著。 竺蘭蘭的面容在陽光和白雪的映襯下皎然生輝,雙眉如墨,狀似游龍,一雙杏目里閃爍著動人的光點,光潔的鼻尖上略略發紅,幾絲白氣從下方隱隱現出,一雙桃紅色的薄唇如點似染,豐盈飽滿,讓人目為之誘。 此刻,她的神情帶著一分威嚴,一半關心,和四分幽怨。 周修常從她的神情里感受到一種悲戚之感。 他本來有些恓惶的心更加恓惶了,道:“呃……我好了……” 竺蘭蘭一雙美目死盯了他一會兒,道:“嗯……好了就好……”說著,她還想再說什么,卻只是嘴唇動了動,似乎努力想說,但幾經猶豫之下,終于放棄,說道,“你病剛好,回教室吧,教室里有人在。” 周修常見她欲言又止,這么遮遮掩掩,很不舒服,不禁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周圍,忽然嚇了一跳。 只見周圍掃雪的學生們一個個都在回避著他的目光——顯然,在回避之前,他們無疑是一邊掃雪,一邊盯著這里看的。 應該是眾目睽睽之下,竺蘭蘭有些話不好多說吧? 只有寥寥無數人沒有回避周修常的目光,其中就有鄭大千,只見鄭大千向周修常使眼色,周修常卻看不太懂。 這時,竺蘭蘭說道:“鄭大千,你陪著周修?;亟淌?。他是病號,你也別被傳染了?!?/br> “哎哎!好咧!”鄭大千一聽,喜笑顏開,似乎有被傳染的危險也是一件榮耀似的,“走!走!回教室去嘍!”后面一句卻是說給許蓉蓉聽的。許蓉蓉氣得一瞪眼,有些得意忘形的鄭大千登時收斂,不敢再多說了。 雖然只有四個工作日沒見,但中間還有一個周日,算起來足足有五天了。周修常感覺這五天的時間里,不可避免地和竺蘭蘭之間有了一些隔閡。 不過,這也難怪,四天里自己音訊全無,把剛剛經歷過一夜春宵的女孩子拋諸腦后,連一個招呼也沒有,直到忽然父母跑來說重病不醒…… 在女孩子看來,一定會有些憤怨和擔驚,關切和狐疑:“他離開我之后又干了些什么?” 如果說,和竺蘭蘭之間的隔閡就已經不小了,那么和蘇語琪之間…… 周修常已經不敢再想。重病里夢境中的提示,已經在潛意識里充分地反應了這一點。 鄭大千一手扛著鐵鍬,一手拽著周修常,道:“走了!” 周修??戳艘谎垠锰m蘭,只見她已經轉過眼神看向別處。 他又看向四周,尋找著另一個女孩的身影,很快的,他就看見了沈月月,但是沈月月是孤身一人干活的,身邊并無她的身影。 鄭大千拉著周修常,一邊走一邊見周修常四下里巡看,便已知其意,小聲道:“別找啦!是不是找她呢?” 周修常在鄭大千跟前就隨便了下來,道:“廢話,人呢?” 鄭大千卻“嘿”地一笑,賣起了關子:“你猜!” 周修常推了鄭大千一下,道:“你小子也跟我賣關子!人呢?” 鄭大千道:“你想知道嗎?想知道的話,先告訴我,你這幾天失蹤去哪兒了?居然還差點活不過來了,怎么就上鬼門關里轉了一圈?蘇語琪回來后就不對勁兒了……” 周修常一聽,趕緊道:“怎么不對勁兒了?” 鄭大千一愣,知道自己剛才說的快了,不打自招,道:“呃……你先別管他怎么不對勁了,你先告訴我這幾天去哪兒了?” 周修常無奈,道:“嚴重不嚴重?” 鄭大千知道他是問蘇語琪的情況,便道:“不嚴重吧……反正不會耽誤你的事!真的,我要不是那這個逼你說,你又不講,搞得神神秘秘的,失蹤了這么多天,不知道哥們有多想你啊,靠!” 鄭大千說著,還“大義凜然”地生氣了。 周修常心里一軟,道:“好好,我告訴你便了?!?/br> 接下來,周修常只得把買地的事情告訴了他,至于于玉香、李依依和酒吧的事情自然避而不談,但說是買地是多么繁瑣,耗神,讓他筋疲力盡,所以得了感冒,云云。 鄭大千聽了,又是好奇又是驚奇,艷羨地說道:“這樣的好事,怎么不叫著我去呢?我嗓門不小啊,能幫你叫價呢!” 周修常道:“有黑星星一個去就夠了。再說,現在都不叫價了,都是舉牌子?!?/br> 鄭大千道:“怎么舉的?” 周修常道:“就是這么舉的啊?!敝类嵈笄牭貌粔颍识€細節詢問。 鄭大千把手中的鐵鍬舉了起來,道:“就是這樣對不對?” 周修常道:“沒錯!” 鄭大千道:“你怎么沒讓我去呀!你看看,我舉得高不高,穩不穩,帥不帥……” 周修常無奈了,道:“你不是還得上課嗎?” 鄭大千眼睛一瞪:“嘿,敢情你不上?。 ?/br> 這時,二人已經走進了校園。學校里,一些初中部的學生們在打掃甬路和cao場。 周修常問道:“那個郭本易和顏宇天怎么樣?還來嗎?” 鄭大千道:“嘿嘿,正想告訴你呢,聽說這倆家伙周一的時候來了一回,似乎想要找竺蘭蘭談談,因為你不在,蘭蘭就找我了,我就把他們給攔住了。這事,我立功了啊!” 周修常皺著眉頭,道:“他們要找竺蘭蘭談談?談什么,你問了沒有?” 鄭大千道:“還能是什么?自然是想讓我們網開一面唄!畢竟,他郭本易這么多年了,說走就走,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