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情敵知己
接著,蘇語琪嘆了口氣,續道:“你不是問,和我有沒有關系嗎?我若說有呢?因為這幾天我做了很多可以讓他很高興很興奮的事情,但他還是很苦惱。他在因為你而苦惱啊,jiejie!如果你真的受到了什么委屈,就說出來;要是讓他死心,就死個明白痛快;請別在折磨自己的同時,折磨別人了!” 蘇語琪說著說著,淚水不自覺地流了出來,聲音也越來越軟,那一聲“jiejie”,更是叫得情真意切。 蘇語琪說完,剛喘口氣止住了抽泣,卻聽見身邊的竺蘭蘭“哇”的一聲,哭出聲來…… 女人當著男人的面哭,那是束手無策時的無可奈何或者是耍賴撒嬌,通常寓示著在言語的表達上毫無余地,自己已經無話可說;但當著女人的面哭,則是開閘放水,通常意味著一段心酸往事即將和盤托出,乃是言語的前奏。 竺蘭蘭“哇”的一聲,把蘇語琪嚇了一跳,再一看竺蘭蘭梨花帶雨的樣子,不禁大起憐心,情不自禁地輕輕摟住竺蘭蘭。竺蘭蘭更是順勢而抱,抱住蘇語琪淚流不止。 蘇語琪不禁在心中感慨:“看來竺蘭蘭只不過是年齡比我大而已,若論心理年齡,她反而比我還小。” 竺蘭蘭哭泣了一會兒,漸漸止住,緩緩松開蘇語琪,有些訕訕的道:“對不起,我又哭了?!?/br> 蘇語琪不解,道:“怎么是‘又’哭了?” 竺蘭蘭道:“之前在周修常身上就哭了一回了?!?/br> 蘇語琪輕輕地“哦”了一聲,自己之前所料不差,竺蘭蘭果然和周修常之前便有一些故事。 她問道:“那你和周修常是怎么認識的?”她本來不想問,料想竺蘭蘭也不一定會回答,豈不顯得更加唐突尷尬?但此刻究竟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 竺蘭蘭略一猶豫,還是說道:“也很巧合。那時候我都不知道他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更哪里想到,竟然還是我帶的班級?!?/br> 竺蘭蘭說著,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抹燦爛的微笑。若在平常,竺蘭蘭這抹微笑必定會刺痛蘇語琪的心,讓她極不舒服;但是此刻見到這抹微笑,蘇語琪心中忽然覺得一暖,好像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般欣慰和愉悅,簡直感覺到兩顆心都因此而走近了一般。 因為涉及到某些隱情,竺蘭蘭把環境、時間等情況都隱瞞下來,只把相遇的大體情形扼要地講述了一遍,蘇語琪邊聽邊點頭,內心中隱隱有些嫉妒,更多卻是對自己的不滿:“那時候我是怎么想的呢?竟然會認為他對沈月月真的做了那種事!唉,我那時是惱他對我愛搭不理吧?” 竺蘭蘭強笑道:“你沒想到吧?你們的老師居然是個愛哭鬼。我倒想一直拿出女王范來著,但有時候就是想哭?!?/br> 蘇語琪道:“我倒不見怪。之前一直就覺得jiejie是剛柔相濟的。” 竺蘭蘭道:“你的‘jiejie’,叫得挺甜的嘛。” 蘇語琪笑道:“那叫你什么,叫你‘老師jiejie’?” “老師jiejie”四字一出口,就見竺蘭蘭神色一僵,隨即眼圈又紅了。 蘇語琪見她要哭,初時一呆,進而一想,便明白了,“老師jiejie”四字不是周修常用來和竺蘭蘭開玩笑的嗎?怎么自己也叫起來了? 蘇語琪在這次相談最開始時,對竺蘭蘭自然有一種敵意,或者說,一種抵觸情緒,除了朦朦朧朧的嫉妒外,更惱她讓周修常食不甘味。而現在,蘇語琪親眼見了竺蘭蘭也為他而朱顏泫淚,哭得我見猶憐,反而生出一股親近之意,似乎因為一個男人而把兩個女人的心也拴在一起了。 竺蘭蘭此刻心境和蘇語琪可謂互為鏡鑒,都覺得“有一種知己叫情敵”,進而覺得“有一種情敵叫閨密”,知己知彼之下,反而不覺得有什么隔閡了。 蘇語琪此時覺得自己與竺蘭蘭之間身份倒轉,她像一個循循善誘的老師一樣對竺蘭蘭道:“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你已經受了很多委屈吧?” 竺蘭蘭像只小貓一樣,在蘇語琪的懷里點點頭,這么個姿勢,連竺蘭蘭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在比自己小五歲的meimei懷里撒嬌,簡直成什么了?但是偏偏又覺得很舒服,心想,能多享受一會兒也好。 于是,竺蘭蘭便把自己所受到的“委屈”娓娓道來,講述了顏宇天如何勾搭自己,自己如何討厭,后來郭本易又如何威脅開除周修常,自己不得不“挺身而出”,再到后來發現郭本易圖謀不軌,自己深陷其中,又被郭本易再度威逼,她又一次“舍生取義”……直講得波瀾壯闊,壯懷激烈,深刻闡釋了“為情犧牲自我,教人生死相許”的主題。 蘇語琪聽罷,一面嘖嘖稱奇,一面唏噓感嘆,原來這些道貌岸然的老學究內心里竟然如此齷蹉,真可謂大開眼界;而竺蘭蘭犧牲自我的大無畏精神也讓她深刻領教。 蘇語琪道:“其實……蘭蘭jiejie,事情哪里用的著這么復雜?” 竺蘭蘭道:“用的,用的!你不知道,周修常雖然有些能耐,但他畢竟是學生,他之前的檔案里便有了污點,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填上什么了,所以我才忍氣吞聲……” 蘇語琪一想也是,不過心中暗道:“就算如此,其實你也用不著做得如此隱秘,還有意回避著我們,倒顯得我們多么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你用自己犧牲所換來的安寧生活一樣?!?/br> 這么想著,她越發覺得竺蘭蘭果真好像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一般,輕易就上了壞人的當,與壞人狼狽為jian仍不自知。 她和竺蘭蘭都沒有意識到,其實竺蘭蘭有點把愛情當成了游戲的意思,沉湎于“受苦公主”的幻想世界中不能自撥……所謂受苦彌深,而幸福彌甜,只是以竺蘭蘭的心性和閱歷,還遠遠不是玩這種游戲的時候。在某些方面,她甚至沒有蘇語琪心智成熟。 蘇語琪氣憤道:“然后呢?今天上午那姓郭的還說什么了?” 竺蘭蘭道:“他倒沒說什么,盡是我的說的。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們開除周修常的。” 蘇語琪哭笑不得,心想你深陷泥潭,乃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卻還心心念念著他……不過你也算是一往情深了。她道:“那你都說什么了?” 竺蘭蘭道:“我說,我可以和顏宇天處朋友,但是你不許參與進來,讓我惡心?!?/br> 蘇語琪道:“你真這么說了?原話就是‘讓我惡心’?” 竺蘭蘭道:“沒有啊。我忘了,反正就是我把他威脅了一通。” 蘇語琪好氣又好笑,道:“你還把他威脅……算了算了。然后呢?然后你就在食堂里和一個年輕男老師說笑來著吧?他就是那個什么……顏宇天?” 竺蘭蘭道:“咦?你們都看到了?是,那就是他?!?/br> 蘇語琪故意森然道:“我看見你和他不是有說有笑的嘛,怎么,哪里討厭他了?” 竺蘭蘭道:“我笑了么?哦,好像是,他給我講笑話來著。我都不知道他為什么給我講笑話,反正我正吃飯,他就過來了。我上午剛在郭書記面前表過態,這時總不能再像那天一樣攆他走是不是?所以他就坐下來,然后就開始講笑話……” 蘇語琪聽到這里,大致明白了。一定是這個顏宇天事先便看見了周修常,所以坐到竺蘭蘭身邊時,故意講笑話讓竺蘭蘭笑,顯得兩人說笑親密的樣子?!昂吆?,這個顏宇天,挺會耍心機的嘛!” 蘇語琪道:“那他還說了什么沒用?” 竺蘭蘭道:“說了,晚上請我吃飯……”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似乎自己也知道羞愧無地,“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想,只有這樣,周修常就一定能夠在這里安心念完書?!?/br> 蘇語琪道:“那之后呢?” 竺蘭蘭娥眉緊縮,囁嚅著一對薄唇:“不知道了……” “我知道。然后你就會和那個顏宇天結婚,被他玩弄,被他欺侮,等他把你的美貌壓榨光了,你就被他隨便一扔!”蘇語琪越說越狠。 竺蘭蘭聽了,粉面一白,不寒而栗,道:“真的么?” “還能有假?”蘇語琪輕輕地掐著竺蘭蘭吹彈可破的臉蛋,“你又不喜歡他,他也不過是玩弄玩弄你。我的笨jiejie?!?/br> “唉!”竺蘭蘭嘆口氣,神情抑郁地呆坐著。 看著一直所向披靡的竺蘭蘭這會子垂頭喪氣地默默不語,蘇語琪也覺得一陣凄然,覺得她一片癡情,不該如此打擊她,便柔聲道:“總之,你是不該一個人獨自承受的。不過,我想……他……一定會很感動。” 聽了這話,竺蘭蘭黯然失色的雙目終于恢復了一絲光彩。 “你說……他……真的會嗎?”竺蘭蘭嘟著嘴,渾身上下都是小女孩家的忸怩。 蘇語琪笑道:“你不說,誰能知道?他又不是天王老子,又不是神仙上帝,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他上哪里知道去?” 說到這兒,二女都“噗哧”一聲笑了,聲音暢意清脆,又聽得“撲棱棱”幾聲,卻是笑聲驚飛了覓食的麻雀。 蘇語琪又道:“這世界好奇怪,明明年齡比我大不少了,卻又哭又笑的,倒像個小meimei一樣。喂,竺蘭蘭同學,蘇老師這堂課是否給你答疑解惑了呢?算了,蘇老師就不用叫了,還是改叫蘇jiejie吧……哎呀!” 一聲嬌吟,隨即是環佩叮當般的咯咯嬌笑此起彼伏。二女你推我搡,相扶嬉鬧,可謂是爭妍斗艷,雙月爭輝。便是剛才受驚高飛的麻雀,此刻也站在枝頭,歪著腦袋,尋思著這嬌嫩的鶯啼燕語竟從何來? 正在這時,只聽一個噪音般的男人聲音插進來,道:“嘿嘿!蘭蘭,你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