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同流合污
“顏宇天?!” 周修常和鄭大千雖然壓低了聲音,但是一同說出,又含著驚訝之意,聲音還是稍稍大了點。他倆趕緊噤聲,片刻后才又低聲討論。 “他真的認出我們了么?”鄭大千撓著腦袋,順便抽出一條烤魚片塞進嘴里。 周修常道:“未必認識我。那天你端著文具盒送錢的時候,他不是看見你嗎?” 鄭大千點頭道:“是啊。我前幾天就在擔(dān)心,估計他能認出來。媽的!想什么來什么!” 周修常道:“那他一定是了。他在魯鳴春記住了你,然后又在學(xué)校里看到你。畢竟,雖然他是初中部的,但是大家都在一個校園里,低頭不見抬頭見……” 鄭大千道:“廢話,肯定是這樣啊!沒想到真的被……咦?我沒覺得我被他看到啊!” 周修常道:“他肯定不是在看你,而是在看她!” 鄭大千知道,“她”必定是竺蘭蘭。 周修常道:“顏宇天一定是不甘心,事后也一定觀察,或者跟蹤了竺蘭蘭。我倆又是竺蘭蘭的班級學(xué)生,他一見,就明白了。” 鄭大千道:“那他見過你么?” 周修常道:“見過我。你忘了,在魯鳴春的時候,他帶著竺蘭蘭上樓,我就站在包間門口,他還和我對視一眼來著。” 鄭大千拍拍腦門,道:“果然是!看來一定是這家伙了!”他又掏了掏耳朵,又道:“那這家伙替我們付賬,是為什么?難道是想討好我們呀?嘿嘿!” 周修常冷哼一聲,道:“你覺得會嗎?” 鄭大千道:“怎么不會呢?站在他的角度,肯定會認為,我倆是竺蘭蘭的學(xué)生,又和她一起做戲,肯定深得竺老師的信任。所以他以后討好我們,就可以讓我們在竺老師跟前說好話了啊!怎么樣?我的推理對吧?”鄭大千說完,得意洋洋,用掏耳朵的手抽出一片烤魚片吃著,還津津有味地裹了裹手指頭。 周修常道:“他在咱倆面前丟了那么大的面子,他又是郭本易書記的侄子,以他的氣性,討好我們的事,能干出來?” 鄭大千道:“也的確是。那可就有意思了。” 周修常的臉上本來掛著不屑,但隨即想到了一件事,臉色凝重下來。 鄭大千見他臉色變化,情知有異,道:“怎么了?他還能干什么壞事不成?” 周修常道:“那小攤主說,顏宇天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是在我倆剛偷完東西之后么?” 鄭大千道:“差不多吧,攤主說,他說是自己親眼看見的,所以應(yīng)該是他躲在什么地方,看著我們。哼!這么一說,這家伙的確沒安什么好心啊?要討好我們的話,直接出來就好了,何必躲躲藏藏的?” 周修常卻好像沒聽到鄭大千后面的話,只是若有所思,心道:“昨天上午,竺蘭蘭看到了蘇語琪輕吻了周修常,雖然不甚高興,但態(tài)度決不是放學(xué)后的冷若冰霜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可見,昨天一下午,應(yīng)該是有人說了我的壞話……”想到這里,周修常微微搖頭,“光是說我的壞話,竺蘭蘭也不會這么冷淡吧?看她的神情,好似受了什么委屈一樣。如果是因為我和蘇語琪親昵了一些,那么她也應(yīng)該是惱怒多一些,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好像受到了什么痛苦,好像十分哀怨,好像成了一個怨婦……那么,顏宇天暗中觀察我們在前,她的冷淡表現(xiàn)在后,這兩者之間必定有關(guān)聯(lián)!” 正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周修常努力跳出來,將各種信息匯集整合后,漸漸推理出了一個令他瞠目結(jié)舌的真相:竺蘭蘭受到了顏宇天的蠱惑,或者對自己失望至極,最終對她之前厭惡的人投懷送抱。 真的是這樣嗎?顏宇天又是怎樣蠱惑竺蘭蘭、讓她對自己失望的呢? 周修常不禁苦思冥想,一直到放學(xué)都落落寡歡的。他本來想著竺蘭蘭的事情不著急,可以等心頭的事情落實之后再說。但是顏宇天這個新情況的出現(xiàn),讓他著實按捺不住。 晚自習(xí)時,鄭大千道:“老大,想什么呢?又困啦?你可別又像昨天似的,睡到放學(xué)。” 周修常看了鄭大千一眼,忽然道:“竺蘭蘭今天帶我們上自習(xí)么?” 鄭大千道:“不帶吧?薛老師不是說,他要帶我們講卷子么?” 周修常點點頭,道:“好。那我逃課了。” 鄭大千道:“啊?!等會兒,老大你要去哪兒啊?我也要去!” 周修常道:“我困了,提前回家睡覺。薛老師問起來,你就說我得病了。” 鄭大千道:“那正好啊。你得病了,我送你回家。”說著,就要收拾書包。 周修常只好道:“我說的病,是裝病。” 鄭大千道:“廢話,哪個逃課的不裝病?” 周修常一聽也是,道:“是這么回事,我出去干點事情。現(xiàn)在還不能說,以后你就知道了。你得留下來,幫我打掩護。” 鄭大千不甘,還想跟他走。周修常好說歹說,答應(yīng)包養(yǎng)他以后的午飯和零食后方才罷休。 周修常走出教學(xué)樓,匆匆忙忙地趕到了校門口的保安室。今天值班的正是那個之前點頭哈腰的保安。 保安笑道:“喔,周哥,你怎么來了?” 周修常道:“堵一個人,在你這里待會兒。” 保安道:“沒問題。是誰呀?我?guī)湍愣滤尩模胰俏覀冎芨纾瑒e說黑哥不答應(yīng),我也不答應(yīng)。” 周修常笑道:“這個人,你也堵不得,是個人物。你就當作我沒來過就是了。” 保安見他這樣說,更加奇怪:“安原二中里,還有比周哥能量更大的?” 周修常笑道:“別捧我啦,再摔死我。這個人估計,馬上就出來。” 那保安好奇,更想提早見識見識二中的大人物,便拐彎抹角,問個不停。周修常只是不答。 果然,不出片刻,只見校園甬路上走來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其時雖然夜幕四垂,校園里燈光不足,但周修常通過身形便判斷出,走來的人正是竺蘭蘭和顏宇天! 接著,好像就像是要證實他的判斷一樣。只聽甬路遠方有人叫道:“宇天啊!” 不僅那一男一女轉(zhuǎn)過了頭,便是周修常也不禁伸長脖子,向遠處看去,只見一個水桶形狀的男人向前面的一男一女小跑著奔來,好像是一頭奔跑在原野上的小野豬。 只聽顏宇天叫道:“叔,你怎么也才下班?” 這小野豬一樣的男人便是郭本易,他道:“下午開會來著,有些文件要我簽字,就加了一會班。”接著,他刻意用驚訝和意外的口氣說,“咦?這不是竺蘭蘭么?今天不忙吧?” 竺蘭蘭柔弱的聲音里透著一絲疲軟,道:“郭書記。我今天不用帶晚自習(xí)了。” 周修常聽見竺蘭蘭的聲音,盡管他已經(jīng)確認黑暗中那婀娜的倩影便是竺蘭蘭,但似乎仍然心存僥幸一般,盼望著那個身影不是。此時聽見她的聲音,心里一痛。 郭本易和顏宇天、竺蘭蘭匯合后,便一起向校門走來。 郭本易道:“蘭蘭啊,今天下午,我已經(jīng)找老劉談過了。我問他,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他承認,是擔(dān)心影響不好,說到底也沒有什么大的不妥當?shù)牡胤健N揖团u了他,說你既是教學(xué)方面的主人,又是組織部長,要把握全局,認真對待同志的進步要求。所以,他就把你的申請書,交給我了,日后組織上審核也沒問題的。”他這是在提醒竺蘭蘭,我把該落實的,都已經(jīng)“落實”了,可謂誠意滿滿。 周修常聽見這話,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他難以相信竺蘭蘭是這樣的人,為了“政治進步”,為了前途光明,就委身泥沼,同流合污! 這也意味著,作為交換,竺蘭蘭必然對他冷面相待。“看來,她那一點幽怨,無非是良心上過不去罷了!”周修常握拳暗想。 這時候,那好事的保安早已經(jīng)迎出來,沖著郭本易點頭哈腰:“郭書記,下班啦!慢走啊!——顏老師,送郭書記回家吧?慢走啊!——竺老師,今兒下班早,路上小心啊。”他一個看門的保安,居然對學(xué)校里的人事變故了如指掌,雖然“好事”,卻也是相當盡責(zé),同時更有攀攀高枝的意思。 郭本易等三人都對他笑著點點頭,權(quán)作回禮,接著,三人便走出了校門。郭本易一邊走一邊接著說道:“既然碰到一起了,你們倆也都餓了吧?時候不早了,蘭蘭啊,我聽說你自己一個人住,你回家還要自己做飯,耽誤了飯時不好。這樣,今兒我請你們倆吃飯。走!你有沒有什么愛吃的東西?” 那保安看著郭本易湊在竺蘭蘭身前獻媚的樣子,嘴角露出不屑的微笑,但不敢發(fā)出聲音,只是低低地嘀咕著:“哼!‘你愛吃什么東西?’呵呵!我就說吧,竺老師,路上小心啊,小心的是誰?你自己明白!這么漂亮的一個丫頭,可惜了!——我說周哥,你看見沒?剛才出去的這位就似乎我們書記……咦?” 保安嘟嘟囔囔地進了值班室,一抬眼,發(fā)現(xiàn)周修常不見了!他輕生一笑:“呵呵!看來胳臂擰不過大腿呀,一看書記來了,嚇跑了吧!” 他怎地知道,周修常正悄悄跟在郭本易等三人身后,亦步亦趨,如影隨形,心中更是憤懣不已!